“和警局约在九点。”
“咳咳……”喝得太快被牛奶呛着的人边咳边茫然地看向说话者。
“现在才七点五十,你有充分的时间吃早饭,你姓泠,别让人笑话你的举止。”还是晚了一步,泠昊心里默默地感叹,无奈之余将视线移回报纸。
接过侍者适时递上的温热毛巾捂住嘴,不知是咳得太猛,抑或因为泠昊的话,泠愔的脸通红。自己也意识到太过失态,她不由坐直身体,尽量中规中矩地表现出令严厉长辈满意的良好举止。
听不出刀又与瓷盘相碰的声音,也没有细微的咀嚼声,如无声的电视画面。一小口、一小口把切成小块蛋糕送进嘴中,每个动作都符合泠昊以前的教导,这种同仪式无区别的早餐,进食者觉得疲乏。食物的美味竟然成为另一层意义上的精神折磨,沦陷的注意力开始涣散。
“报纸上是不是有很多关于独奏会的消息?”
泠昊移开挡住脸的报纸,露出一双令人不敢正眼对视的美丽瞳眸。
进餐时不许说话,显然她在不自觉时又犯了泠昊的禁忌。问话的人识趣地把最后一块蛋糕塞进嘴巴,再一口气喝光剩下的四分之一牛奶。
“并不是很多,而且也没有值得一看的好评论,都是千篇一律的说辞。”见她解决了早饭问题,泠昊才回答。
千篇一律的说辞?什么“钢琴圣者”、古往今来最伟大的钢琴家、音乐天才、音乐贵公子……人间最纯洁的音乐,最完美的琴技……其实自己早就能想到了,都是极尽赞美的华丽文句,天花乱坠的吹捧。所有人都只是见到了泠昊光明的一面,而从不知道藏在他身后的宿命阴暗——她。
“今晚你一起去音乐厅。”又是不允许反驳的命令。
“为什么?不是有很多聆听者吗?座位票也不会有多余的吧?缺我一个没关系。”习惯性地小小反抗一下。
“你和他们不一样。”差点就说出口的暧昧语句在关键的刹那变为无感情地重复,“同我去音乐厅。”
仔细搜索他面部表情的细微破绽,泠愔放弃似的笑笑。
“怕我再有意外吗?昨晚给泠家丢脸了吧?”
报纸在他手中被揉皱。
“我去做什么呢对起那些乐迷,我对你的音乐几乎不具一丝热情。”她侧首,窗外是如画一般的南湖风景。
“你和他们不一样,和那些乐迷不一样。”他强调似的说出来,放下手里皱皱的纸张,换另一份阅读,“一定得去。”
克制自己回头的冲动,她想象不出泠昊说这话时的表情,惟有沉默。
不知想要掩饰什么,泠昊在静悄悄的室内又多余地补充一句:“最起码,找可以安心地演出一小时半,不用担心你又出麻烦。”
总是给昊惹麻烦,总是让他生气,总是丢泠家的脸,总是一无是处,她咬咬唇,费力挤出三个字。
“对不起。”
显然是意料之外的状况,泠昊讶然,抬起头看到的是泠愔倔强的侧影。映在晨光中的少女脸庞,镀一层几近透明的淡金,衬着窗外一片潋滟湖光,具有震撼人心的视觉效应。
“算了,事情已经过去,没有下次就好。”
“嗯,不会再有下次,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不单单为昨晚的事情认真道歉,她起身走到他面前,垂首。
“这些年我太任性,对不起,我不会再让昊对我不满,也不让昊再为我发火。我……在你心里一定是被认为不配姓泠吧?和我……父亲一样!”
仰首凝视少女悲伤的神情,他的心隐隐抽痛,害怕盯着自己的真挚双眸,他起身,走开。
“没有的事,你姓泠,你父亲也姓泠,不存在配不配的问题,血缘注定一切。”
“要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呢?”一个无心的尖锐问题。
“不,”被踩到尾巴的猫,他惊跳起来,喘口气后在对方疑问的注视下不得不故作平静,“没有这种可能。不会有这种可能的,绝不会!”
“对不起。”连着第二次的道歉,泠愔微垂眼睑,藏住内心的挣扎。
昊很可怜,真的好可怜,那么厌恶她,却因为她是他的侄女而不得不忍受。她很想让他解脱,但无论如何也不敢把事实说出口,说出来的话,哪怕是他厌恶的眼神她也得不到了。
“不要再说对不起,老是说对不起就不像平时的你了。”他拉远两人的距离,“回房间换身像样点的衣服,时间差不多了。”
被提醒才想起自己还穿着睡衣,泠愔尴尬地牵动一记嘴角,听话地离开饭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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