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天过海(4)

2025-03-04 评论


“小姐,你总算回来了,二少爷正要我去找你。”一见主子人影,老管家的一张风皱老脸愁苦成一团。

一下子醒过来,泠愔一贯的散漫立刻化为惧怕,年轻的脸皱得如同五十八岁的管家。

“他是上午回来的吗?”

“是,一大清早。你快进去吧,二少爷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

头皮开始发麻,但从一开始就没有为自己留下退路。她自然清楚本月有场独奏会的泠昊为何会从南之国南尚国际音乐厅的演奏现场,风尘仆仆地赶回北之国祖屋。硬着头皮,她无奈地低头走进大厅。

“啪!”

还没能站稳身形开口说话,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趔趄倒退数步。没有反抗,她只是俯首,白皙的脸清晰地浮现一个掌印。这不是第一次,这些年每次他们叔侄的见面总不愉快。

泠昊嫌恶地望着衣邋遢的侄女,冷漠的神情中透出愤怒。他用手帕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擦拭方才挥出一巴掌的右手,仿佛上面沾有拭不去的脏物。

“十八岁!十八岁!你还没有正式成年,就自作主张退学!你想干什么?你能干什么?除了和不良少年们胡混,你这些年来做些什么?不怕彻底毁了泠家的声誉吗?你父亲在世时就堕落,你比他更离谱。他是怎么死的,你应该很清楚!”

她父亲的浪荡及花心是众所周知的,死时都不知道自己惟一女儿的生身母亲是谁。因为无节制的情欲而染上不名誉的不治之症,会英年早逝无疑是天谴,但……

泠愔浑身轻颤,突抬头,无畏地对上凌厉也冷冽的无情双眸。

两人敌视彼此,一者嫌恶,一者羞愤,擦出电光火石。终于……泠昊先冷哼一声别过头,生冷地命令:

“回房间,把头上的油彩洗掉,洗干净些,换套像样的衣服再下来见我。”

泠愔不做声,默默退出前厅,绕过回廊,穿过花园回到自己的屋子。由于是十几代以前传下来的祖屋,所以建筑风格是旧时的木石结构。树影错落有致,廊下的花朵静静地吐出芳香,园内还有石砌的桌面……静谧的老屋有着令人深感寂寞的孤独感。

一直以来,这有二十间以上房间的祖屋只有她与昊两个人住,然而在数年前,昊搬到了华都的别墅,祖屋只剩下她。自己是被昊遗弃在祖屋的,她一向这么认为,因此每次看到昊回来,其实心里都高兴。昊还是关心她的吧……反反复复地,其实她只想证明自己或多或少能得到昊的一丝注意。

用水把身上的烟味、酒味以及所有堕落的味道冲洗掉,将头发恢复成原来的黑丽色泽,她换上一条白棉布连衣裙,都是为了迎合昊的喜恶。站在穿衣镜前,出浴后的她与先前判若两人,瘦高的她遗传了父亲优秀的外貌。高耸的额头,挺直的鼻梁,紧抿的唇线有微微向上的弧度,单眼皮的双眼搭配略微向上挑起的黛眉,使得她看人的眼神充满不羁的挑衅,而那神情则是泠家人特有的冷漠。

脸上挨的掌印未退去,忍不住伸手轻触,微痛。从小,昊就以这种过分严厉的方式管教她,可惜昊不是个好教育者,要不然她也不会总被他以厌恶的眼神鄙视。

她目光一转,离开镜子。红木书桌上端正摆放着一只彩纸包装的小盒子,拆开简单的包装,盒子里是条银质的手链,很精致。那雕刻在链子上栩栩如生的花纹怪异得令人移不开视线,好奇地研究近五分钟,她才确定那是一连串自己看不懂的音符。

小时候拿到昊送的礼物时心情是很单纯的愉快,但现在则剩下分不清的酸涩。惟一令泠愔觉得满足的是,礼物证明昊并没有忘记她,走到任何地方都会带东西回来的昊并未将她遗忘。

没有丝毫地犹豫与踌躇,她将链子戴于左手的皓腕,裸露在空气中的脖子上同样有条银质音符刻印的项链。昊喜欢天然不造作有底蕴的东西,比如银质的首饰、棉质的衣料、木制的家具、瓷制的餐具……不过,首先最重要的一点是要干净,昊有着与他自身高傲成正比的洁癖。

园里的槐树一年老过一年,但不知为何总是绿阴如盖,暗绿的叶在被阳光耀得睁不开的眼中看来,分明如心情般得不到宣泄的黑色。可还是有金色的光线从树叶间透进,在灰暗的泥土上打下一片随风摇晃的光影。

琴声,澎湃连绵如怒涛般的琴声……是昊,除了他,没有别人可触碰泠家那台历史悠久的名钢琴,也只有他能弹奏出令古老宅院再也无法沉寂的出色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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