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在演奏厅中被冠上圣洁光环的泠昊不一样,和大众传媒前高高在上的音乐贵公子不一样,更和她想象中泠所衷爱的弟弟不一样。现在她所认识及接触到的泠昊,是堵没有情感的冰之镜,在这面镜子里映出的仅仅是她的无所适从。
“不是的……关于泠愔的事情,我丈夫从开始与我交往时就知道。我父母在今年年初去世,所以现在不用再顾虑老人家的想法,我们夫妇二人决定接泠愔到我们家住。她还是可以继续姓泠,只是我希望她能和我们在一起。”杜慧琼急急说明自己的来意并非像对方所误解和鄙夷的那般。
是来带走泠愔的,这个杜姓女人是来带走流着泠一半血液的泠愔……泠昊犀利的目光一瞬间变得迷惘,并有火花激出。努力不让自己的脸庞流露任何愤怒的表情,他的脸色异样苍白。
“泠愔姓泠……姓泠……”像强调似的,他重复。
“这个我知道,泠先生,请放心,我丈夫也承认泠愔是我和泠的孩子。泠愔是我的女儿,而她父亲又死了,我希望我能亲自照顾她,仅仅如此而已。”
仅仅如此而已?那为什么她不在泠死时接自己的女儿到夫家一起住?为什么泠愔是由泠家养大?这个女人……泠昊厌恶地露出一抹任性的微笑。
“你……”他故意停顿数秒,“……不觉得自己很脏吗?
保持至今的优雅终于崩溃,杜慧琼全无血色,惊骇地注视比自己小四岁的著名钢琴家。
“我不会把愔交给你,你们也没必要见面。泠愔是我……们泠家的人,从你把她送给我哥哥的那天起就同你毫无关系。杜夫人,你姓杜,对泠家而言只是陌生人。请马上离开,我不希望我们再有瓜葛。”清晰且迅速的话语,想到自己在情急之下几乎失态,泠昊愈加憎恶访客的出现。
“请再考虑一下!我和我丈夫会在以后补偿泠愔,我们可以供她念最好的大学,我丈夫是法官,无论在经济方面还是教育方面应该都不会比泠家差……请想一想一个做母亲的心情……泠先生……”
受到拒绝的人激动地从椅子上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一切的优雅与温柔都被急切的恳求与无力的绝望所取代。
“请马上离开!”背转身地绝情冷酷,就算听到了竭力压抑的哭泣声,也全当做不闻。
杜慧琼掩面而泣,将一张名片放于桌面,她努力逼自己平静下来。
“打扰了……对不起……”
耳根清静许多,也知道杜慧琼已经离去,泠昊回转身。从大厅正好能看到院里阳光正艳的景象,大槐树的每片绿叶都泛着温润的光泽。出神地看了会儿老槐树,他步向琴房。
泠愔……姓泠……
他还能瞒多久呢?应该很久吧。除了他,这世上已经没有人知道……
泠愔可以不姓泠,可以不是泠家的女儿,但不能不是他的。她由他养大,她是他的泠愔,即使他对她所能表现的情感只有厌恶。
“你是个怪物,一个只会弹钢琴的怪物呢……昊,你一点也不懂感情,而且也一点都不想了解除去音乐之外的其他事物。”死去的兄长曾悲伤地凝视他,如此说道。陌生的城市,连带喧嚣的深夜也是陌生的。足以使万千星辰消失的绚丽霓虹,存在于繁华都市中的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渺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孤单。来华都一星期,如无主游魂似的荡遍所有的大街小巷,她终于明白泠昊那句“你能干什么”的真正意思。
没有学历,没有谋生的能力,要不是有天文数字的银行存款,她只有当乞丐的资格。高中没念完就被退学,她想昊的愤怒是值得同情的,自己要比任何同年龄的女子更糟糕。
“华都啊……”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下,她仰得脖子好酸。
刺耳的刹车身,一辆重型机车擦着她一闪而过,随后在两三米外倒地。幸好此时没有急驰而过的车辆,才未发生惨剧。差点被撞上的人不知所然地看着摔倒在地的骑手与后座的乘客狼狈地从地上站起,迟钝地正思考究竟发生何事。
骑手踢了摔倒的机车一脚,转首瞪站在路边的肇事者,挥掉同伴伸出的劝阻之手,怒气冲冲地走到泠愔面前。
“眼睛瞎了吗?要死也不是这种做法吧?站在马路中央也不看看有没有车辆!”乌黑的浓眉一皱,膝盖处破一大块皮的受伤者怒不可遏。
罪魁祸首是自己吗?应该是吧……泠愔暗付,看对方的眼神既没有歉意也没有惧怕,麻木得如同她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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