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成儒一面听著他的大哥大,一面匆匆忙忙地往外走,搞不清楚情况的苏迪在见到窗外的成儒已钻进车子裹去时,这才如梦大醒,赤著脚跑到落地铝门外,对著外头的成儒大吼——“你是我见过最愚蠢的、爱逞强的大笨蛋!”她将半个身子都采出了栏杆,边说还边挥舞著双手。
“把身子缩回去,你这样太危险啦!”成儒一见之下大惊失色,将大哥大往驾驶座旁一扔,没好气地吼回去。
“我不管,这些东西本来就该给你的!”
“我说不要就是不要。你啊,还是回美国去找个有钱的男人结婚去吧!有了这些嫁妆,你的一生就会很平稳地走下去了。”看到苏迪那张牙舞爪的泼辣模样,成儒叹口气地回车子裹去,心里暗自加了一句——没有这笔庞大的嫁妆,有哪个男人受得了她?供养得起自幼生活优裕,比起妈妈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苏迪?
“什么?”苏迪一听更是火上添油,难不成哥哥以为我是那种物欲至上的人?
她一气之下,用尽丹田之气地大叫“江成儒!”
成儒讶异地一抬起头,便见到二楼的苏迪正对自己扮著鬼脸,是那种你我小时候都玩过的把戏,中指推扁鼻子,食指勾住眼尾,小指扯裂嘴角的突兀画面。
“哥,你是个脑袋笨拙的大白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大怪物,你最可恶!”
在使尽吃奶气力吼过之后,苏迪元气尽失地跌坐在阳台上。注意列左邻右舍都对自己和哥哥,投以怪异的眼光之后,苏迪恨恨地看著哥哥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嘟侬著竭力保持有如皇后般尊贵的气质,面无表情地进屋去。
***
踩著油门的脚,在看到红灯时,自动地松了开来。想到刚刚苏迪所用的那些语词,成儒忍不住失笑地抹抹脸。
这小妮子移居美国已经十七年了,她是打哪儿学到那些骂人的玩意儿?现在的苏迪,已不是十七年前拉著他的衣角,怯生生地跟进跟出的害羞小丫头了。当初妈妈是为了想挽回她跟爸爸渐行渐远的婚姻,所以,才会在生成儒已十一年之后,又再次生下了苏迪。
其实,我何尝不想跟妈妈妹妹一起生活呢?只是,因著我是将来要继承爸爸事业的男孩子;再者,我也想留下来陪爸爸,因为他实在太寂寞了。
直到这么多年过去,成儒还是觉得自己的抉择是对的。当年自从妈妈带著苏迪离去之后,向来在所有人面前,强装出冷静理智形象的父亲,几度崩溃,而好不容易痊愈后的他,却变得更加严苛,将全付心力全放在工作上。
甚至,他到死前都是坐在办公桌前办公,直到应酬夜归的成儒发现时,早已回天乏术了。
可能是因为受妈遗弃的打击著实太大了。再次重振信心回到商场上的爸爸,简直就成了个工作机器。而且,也将用以自持的那一套,强加在将来要继承他志业的儿子成儒身上。
妈妈带著苏迪离家时,成儒已经是一个十四岁的男孩。从家裹骤然失去温柔迷糊成性的妈妈和调皮精灵的苏迪起,成儒在一夕之间,急速地由优裕不解世事的富家少爷,成长为早熟且忧郁的青年。
为了兼顾照顾父亲及早点到公司实习和学业的衡量下,成儒放弃了人人称羡的大学,特而攻读二专夜间部。
白天在父亲的营建工程公司里,他如同其他的人一样,打卡上下班,从施工图开始学起。有时则是到施工现场监工,直接从现场学取课本上所得不到的实务经验。
然后是跟所有台湾的年轻人一样,毕业了,国防部就会给你通知,叫你去领他的薪水当兵。
军中岁月,留给成儒的反倒是更多的反省审思,由于考到特别好混的特种预官。闲来无事,看报喝茶成了他每天最主要的工作,也因此,他在那一年八个月的时间裹,天天留意著时势动态,金融情况,消费趋势。
一离开领国防部薪水的日子后,父亲即放手要他接掌公司内新工作开发推行的重担。由于在军中的充分准备,他著手吸收过剩的游资,再以转投资的方式,结合酒店业和高级住宅的模式,开启了观光酒店式的住宅。
在成儒的构想下,这种有著宽阔门厅、柜台人员、二十四小时响卫巡守,设有洗衣部、餐饮,和其他观光酒店有的娱乐设施的新型态住家革命,引起了台湾建筑业的震撼,形成极大的回响。
也因为这次名为“纽约、台北”的豪华公寓大卖,要在年度盛事的建筑奖项中,连中数项大奖,使得江成儒的名号,从此在建筑业界裹打下了深刻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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