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是累人了。”她大方地走进来,环视著四周零乱的东西,最后将视线停在我腹部。“快生了吧?”
“嗯,预产期在十二月底。”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老公呢?”
“他不在家。”
“?……”她眼睛里写满了疑惑和暖昧的问号,我知道她一定是误会了我的意思而将我归诸某种类型的女人,看来不说明一下是不行的了。
“我先生在船上工作。”
“什么!你老公也在跑船哪?”她提高了声音,特别加强了“也”字的音阶。
“是啊。”
“哟!我们还真是有缘呢。告诉你,我老公也在船上工作,他是个老船长,跑港台定期货轮,你们家那位呢?”
“他才当大副,干的是远洋油轮,一年半才回来一次。”
“其实回不回来都一样,对船员太太来讲,丈夫只是一个名词,一个有形却抓不著的另一半,有跟没有一样。”她的神情暗淡下来,语气也失去了方才的热切,变得冷了许多。“他不回来,我和孩子还安静些,他一回来我们整天吵。”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怨怒,象两条火舌般地舞卷著,我注意地打量著她那张看来象孩子般的脸庞,细白的皮肤,眼下有一些雀斑,增加了几分俏皮,浓眉、大眼、阔嘴,披著一头长发,帅气的牛仔长裤,使人很难看出她的年龄。持她告诉我大儿子已经上高一时,我惊讶地不敢相信。
“真看不出来呢。”
“我喜欢把自己打扮得年轻一点,看起来比较有活力,其实啊,我都快四十罗。”她耸耸肩膀自嘲地笑笑。一个人如果懂得一点自我戏虐,未尝不是件愉快的事,至少不必时时为自己某方面的缺失而刻意掩饰。
“这样吧,你今天刚搬,一定没时间烧饭,晚上过来到我那儿吃个便饭。”
“不用麻烦啦,我们随便吃碗面就行了。”
“麻烦什么?是你运气好,难得我今天晚上有空在家。就这么讲定了,六点钟过来,别忘了。”
这种近乎蛮横的热情,简直有点象霸王请客的味道。
他们房子的大小格局部和我家相同,布置得十分热闹,或许是由于东西大多,使得活动空间很小,整个房子给人的感觉就象一个女人,乍见之下,觉得挺抢眼很漂亮,等仔细再多看几眼,却觉得只有庸俗而没有美,只有外表而没有灵魂一样的空洞。
餐桌上已摆好了四菜一汤,女主人亲切地招呼我和盈盈。大儿子长得很象妈妈,细瘦、白皙,带著一副黑丝边眼镜,神情冷漠。下面两个小孩的年龄和老大差得很远,一个念小学三年级,另一个和盈盈差不多大,姐妹俩无论在外形上个性上都不象,很难让人相信她们是亲姐妹,唯一的共同点是两个人都好乖,安安静静地躲在房间里玩,比起盈盈真是乖得太多了。
饭后,盈盈挤到两个小姐姐房里去玩。才一会儿工夫,她已经将一切收拾妥当,再出现时手里端著一盘冰西瓜,真是个手脚利落的女主人。
“暖,来吃块西瓜。”
我送了一块西瓜入口,她接著问我。
“你平常在家都做些什么?打不打牌?”
“做做家事,带孩子,看书,听音乐。我不会打牌。”
“跳不跳舞?”
“以前最爱跳舞了,结婚之后就很少去,除非阿渔回来的时候才去,不过我参加了早觉会,跳跳土风舞。”
“土风舞?谁跳那种舞,多没意思。谁是阿渔?”
“就是我先生。”
“哦,这个名字倒挺有趣的。”她膘了我一眼说:“你一定很爱他,我看得出来,一讲到他的名字时,你的声音都变了,充满了绵绵的情意,对不对?”
“嗯……”
“是了,女人就是这么傻,只要有爱倩做支柱,什么苦都可以忍,即使没有了爱情,也很容易认命,伯的是有一天原有的支柱忽然倒了,造成一种幻灭,那一切就完全不同了……”
我用狐疑的眼光望著她,不大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她没有再往下讲,只淡淡地笑笑,那笑容中竟蕴含著一些苦涩,难道在她这张看似灿烂的脸孔底下,隐埋著什么痛苦的秘密,或者她那份豁达与热诚只为了掩饰某些内心的孤寂?
半晌之后,她又转过脸来,那阵黯然已经消失了,重新布满了热切的笑靥。
“你一个人住吗?”
“嗯。我替公公留了一个房,他随时会过来住。”
“怎么没跟妈妈住在一起?大部分船员太太都住在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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