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手之妻 下(5)

2025-03-04 评论


“是啊,他下午请假,早早回去买菜准备,今天要亲自下厨,好好露一手呢。走吧,坐公路局车去。”

李青的家在罗东圣母医院附近,房子是租来的。典型的台湾式长型建筑,很深的一条,用木板隔成三个房间,前面是客厅,中间用木板隔成两间榻榻米的卧房,后面是一大间厨房兼饭厅。我们到时,李青正系著围裙满脸油光地在厨房忙著。他太太蛮年轻的,穿得整整齐齐象客人般地坐著,新做的头发,上了妆的脸,笑起来很虚假。手里抱著一个婴儿,大刺刺地端坐在椅子上,呼三喝四地支使著李青招呼我们;我几次站起来想到厨房去帮忙,都在女主人严厉反对下坐了下来。她不断地向阿渔探听各航运公司的待遇、奖金;又问我目前台北服装流行的趋势,我身上穿的每件衣服,她都仔细品评观察,然后叹息地说,罗东就是买不到这么高级的衣服,及至我告诉她这些都是阿渔替我带回来的时,她的叹息声更重更长,撇著嘴说道:“外国货就是不一样。”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才不呢!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她大不以为然地由鼻孔中哼著。

我看看阿渔,有点窘迫,真不知该如何来和这位李太大建立友谊。

好在李青走过来,宣布晚饭已经准备好,请我们入席。方型餐桌上,摆著色香味俱全的五菜一场;看来李青还真有一手呢,我不禁由衷地赞赏著:

“李青,你真了不起,好能干哟。”

“男人会做菜有什么用,会赚钱才算了不起。”李太太不屑地回敬了一句,我不知她这话是冲我说的呢,还是说给李青听的?

我看到李青脸上有自尊受损的屈辱,也看到他太太那一脸鄙夷与冷嘲,心里真是不舒服,聚在脸上的笑容也凝冻起来,象抛在半空中的球,忽然地卡住了做的。

“来,来,请坐,请坐,都是自己人,别客气。”李青很快地抖落脸上的阴影,换上一副诚恳的笑容冲著我们说著。

坐定之后,李青又忙著倒酒、盛饭,替我们布菜,问盈盈喜欢吃什么,又不断地给太大挟菜,每接一筷都附加句:“唔,这是你最爱吃的,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他太太却一脸受之无愧,有如女王接受贡品般的倨傲。我看看李太大,心里真替李青不平。忍不住又开口说:

“李青对你真体贴。”

“哼,还不是看在我替他生了个儿子的份上!他们李家三代单传,我一进门就生儿子,他老妈乐得嘴都歪了,还特别跑来给我做月子呢。所以女人啊!肚子一定要争气,什么都是假的,生个儿于才是真的,季太太,你可要加加油啊……”

没想到我一句真心话却引来这么一串连珠炮,又白白受了一场奚落,心里实在气闷;可是想想她那些肤浅幼稚的论调,又觉得好笑;干脆装著听不懂,依旧露出浅浅的笑容,接下她这一记。借口要喂盈盈吃饭,匆匆地结束了这顿不愉快的晚餐。

端著一碗饭,走向客厅,再度坐下,才发现四周的陈设竟是如此简陋。几把藤椅,一个破茶几,墙角上一架十六寸的电视机,墙上的油漆剥落殆尽,卷成一片片,形成一副怪异的鱼鳞似的图案,窗户上空秃秃的,玻璃上堆积著雨水泥浆和厚厚的灰尘。

才喂了盈盈一口饭,就听到一串尖细的女高音传来。

“哎哟!怎么不开灯呀!”

女主人带著浑身刺鼻的香味飘了进来,在日光灯照射下,她那一身鲜丽的衣服,显得更刺眼,与屋里的陈旧形成强烈对比,就有如一张选错背景的照片一样,给人极不协调的突兀感。

她坐在我旁边一张椅子上,用手指剔挖著牙齿,弄得吱吱作响,等她告一段落之后,先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说著:

“我叫李青今年十月参加河海人员特考,地说来不及准备,只好明年四月再去考,拿到三副执照后,也好早一点上船去。”

“咦?他们不是一毕业就考过吗?李青没参加啊?”

“考是考啦,主科两科不及格,没取,真窝囊!”

“哦。教书不也挺好的吗?夫妻可以常在一起,对家里也能多照顾一点。”

“好个屁!”她声音尖锐,一脸不屑地摆摆手说:“一个月才四千多块钱,要租房子,要吃饭,要买奶粉,穷得半死,偶尔还寄钱回去给他父母,怎么够用?他老妈还直说我们小器,唉,真是天晓得……”

我没接腔,事实上她也不需要我开口。

“男人嘛,就是要会赚钱,成天窝在这种小地方,做个穷教员,臭都快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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