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祈悠然一手拿著水晶杯,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故意朝长桌另一侧范爸的方向,回应青少年的粗鲁质询。
「对,我曾经很坏。即使碰到自己喜欢的女孩,也不知道该怎么认真,所以十年前刚开始跟晓淑交往时,伤她很深。」
霎时,爱听八卦的、自己正逢感情困局的、景仰新郎新娘情史的,纷纷故作前来长桌这方取用餐点的样子,顺便挤在他周围侧耳倾听。
范爸的场子也被他攫走人心,个个转望他的霸气坦然。
「那个年纪的女生,想的是恋爱,男生则满脑子想的都是性爱。所以当晓淑在高一那年向我告白说她喜欢我,要把她最重要的东西给我时,我直觉地认定她要给的就是她的身体。结果她所讲的,跟我所想的,完全是两回事。」
连晓淑自己都惊呆了。
今天是怎么回事?爸和维祈突然变得超爱讲故事,而且维祈向来不屑啰唆,先前李家为他举办就任家族证券事业总经理的茶会,他的俐落致词创下不到三百秒就结束的惊人纪录,令与会者与媒体记者当场傻眼。
怎么这时的他竞大阔话匣子,谈起她也不曾听他解释过一句的那段往事?
「那一年,我们约在丽晶酒店碰面,我认为最重要的就是上楼开房间,晓淑认为最重要的是我们要一起在一楼的餐厅晚餐、谈心,然後沿著中山北路的林荫一路赏月、聊天,牵手漫步到美术馆,在那附近的优雅茶馆喝茶、听音乐。然後送她回家,晚安。」
全场鸦雀无声。
就这样?
「维祈哥,这……就是晓淑姊说要给你最重要的东西?」
「不是,她要给我的是她的日记,清楚记录她是怎么喜欢上我、每天怎么样想我、将来想跟我一起做什么。当然,里面包括记录了那一天的行程规画,不然我哪晓得她那天约我到丽晶究竟想干嘛。」制造了那么浪漫的情境,只为了给他一本日记。
大家听得一头雾水,全都兜不起来。
晓淑则是怔怔失神。那本日记……那天她装在小提包里却统统不知掉到哪去的宝贵日记,竟然在他那里?
她以为那整段感情纪录全搞丢了,是上帝要她舍弃这只会为她带来伤怀的恋曲。没想到,是上帝把它寄放在她丈夫那里。
「还是不懂……」青少年们纷纷嘟囔。「那晓淑姊当天的约会行程,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只是想跟我分享她生命中最美好的事。因为她常常跟爸爸一起去丽晶用餐、谈心,再一路欣赏夜景,走到美术馆,喝茶聊天,然後一起回家。这就是她认为的幸福,只不过对象由爸爸变成我。」
一记暗箭,射中范爸。
范老头,你的护花时代已经过去,现在是由李家少主称霸。
「喔。」范爸老神在在地温柔冷笑。「然後呢?你们约会得还愉快吗?」
「不太愉快,因为我严重迟到,所以我们双方各自预设的底案都没有执行。」李维祈放下水晶杯,两手都傲然插在裤袋里,扬著下巴一副准备干架的德行。
「然後我女儿就哭著被你送回来,嗯?」范爸悠哉吟道,双手环胸,有如暴力讨债集团的冷面打手。
「是啊,真教人遗憾。」狠眼微眯,低语阴森。「既没牵到小手,也没亲到小嘴,就原封不动地被送回范公馆。别说是她了,连我也很想哭。」
「所以你就有权在十年後回来吃我女儿豆腐?」
「哪儿的话,您太过奖了。我只不过是照她日记里的生涯规画,在她二十七岁这年回来娶她。」
「何必呢?你这么英俊多金,能选择的对象一定不少吧?」
「对啊,可我也没办法,想娶的就只有她。」
「那不是太玷污你矽谷种马的一世英名了?我记得你在美国研究室是以『一堆女朋友』闻名遐迩的。」
「范爸,您这么仰慕我,晚辈还真是不好意思。」查得这么仔细。
「等……等一下,维祈。爸,你也别这样……」晓淑紧张兮兮地连忙阻止两头斗牛的逐渐逼近,几乎眼睛抵上眼睛。「有话好好讲……」
「是啊,维祈,你就好好讲讲,你那『一堆女朋友』是怎么回事吧。」
「当然好啊,可是范爸你几时成了神职人员了?你有资格听我告解吗?」
「那还真是太不凑巧了。范爸我这几年陆陆续续有在神学院修课,已经取得神学硕士学位,教会也打算推举我明年出来选长老,所以资格方面是没问题的。倒是你,是不是做了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所以没脸跟我告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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