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过会长的和人拍起桌子来未必声势威武,但是躲起人来倒是奇快无比,我上任学生会后为了避免导师和教官对我“谆谆教诲”(换句话说是碎碎念个没完),远远望见师长就躲得利落确实。想来宇庭学长以前也是。宇庭学长冲出去连好好关门的时间都没有,碰地一声震痛我耳膜。
“真是的……”我瞥了门边一眼,继续和我的玻璃奋战。
门又碰地一声被打开,我连转过头去确认是谁的心情都没有。但是我可以很清楚地从对方也不打扫、也不说话,就猜到:一定是秀才。
“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是来跟你说寒假要到了,有接活动的话要好好保重身体。”
“嗯,我会的。还有事要吗?”
“没有了。”
连声再见也不说,他就潇洒地走掉了。我从头到尾都没回头去看他,只是继续擦我的玻璃。
对我的心镜,我想也该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如果回头看他一眼,也许会被他的眼神或背影打动吧。我只能不断地擦亮我的心,让我的意志明透地泛光。
这个男孩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他。我们不应该折磨彼此,即使一开始我们曾经被对方吸引住。我这么对自己说,玻璃也一片片变得晶亮洁净。
寒假期间,学生会接了一个社区服务,就是带著附近的小孩出去放放风筝啊,玩玩扯铃啊,带他们去认识一下大自然之类的活动。看到小孩子最高兴的人就是晓绫,她爱小孩已经爱到随时都会怂恿我和阿静快点结婚生一个给她玩的程度了。
在我们忙著当孩子王的时候,学科能力测验也正展开,考试的那几天阿静三不五时就和亦翔学长联机互相加油。
“考试的时候跟女朋友讲电话,不怕哪个单身的神诅咒他考不好吗?”我笑嘻嘻地跟晓绫这么说,晓绫却一脸凝重。“你在想什么啊?脸色怎么这么……不太好看。”
“学科能力测验……你不觉得你该想起来你答应别人什么吗?”晓绫望著我。
“想起来什么?”我偏著头想。那群孩子应该不懂什么叫学科能力测验,不会叫我多带点糖果来之类的吧。
一个小孩哇啦啦地跑过来抱住晓绫的脚,躲在晓绫背后,好像在跟谁玩追逐战吧,围著晓绫转圈圈,看得我头都晕了。
唉,量头了。我真的是想不起来,到底我答应别人什么?
晓绫看我一脸问号,干脆直接说了答案:“秀才当时约你去垦丁,两个人。”
“……喔。”我闷闷地,没有多说什么。
那时候我也没正面答应他这件事吧,是他自己一头热,说选上了要我跟他去。光说那时还是男女朋友,就觉得两个人去怪怪的,更何况现在名义上都分手了。
天晓得我心里对他有没有一点藕断丝连?也许他现在回来找我,我还会黏回去。可是,各忙各的,就算了吧。
他走他辉煌明亮的人生大道,我继续摸索我不知道前途在何方的羊肠小道。各有各的人生,我们各自活得很好。“哇!姊姊救命!”追兵攻来,刚才抱住晓绫的脚的小鬼圈圈绕得更快了。我看得眼花,索性到一边去发呆,让晓绫去逗得那群小鬼笑呵呵。
曾经秀才还说过我以后会是他的妻呢。我忍不住笑起来。他未来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遣传到他的脑袋或长相都是无比的福份,想必日后长大了在学校,也能像他一般呼风唤雨。他的孩子不知道会不会承继他弟弟妹妹应该叫诗经楚辞的道理,叫些诗选词选小学训诂声韵的名字?
……唉,我又在想他的事了,怎么逼自己不去想都没用。也许就像“薇若妮卡想不开”里头爱德华的大使父亲说的,“在当时你好像永远不会中断第一次的恋爱,但是结果它都会结束。”我还得再花一点时间,去让我这段感情完整地收束吧。
“姊姊我的风筝都飞不起来……”一个孩子拎著一只尾巴掉了半边的风筝跑到我身边。
“你的坏掉啰,姊姊的借你玩。”
我拉著他的手放起风筝。风势作美,风筝一下就飞得好高。
如果心也能跟著风筝到那么宽广的天空,看到底下的视野那么辽阔,心情也一定能变好吧。
一个大男生在我身边蹲下来,陪著我看风筝。原本以为是学生会里哪个同学或学弟,也就不以为意。只是他突然出声说,“弟弟,这个姊姊是我的喔,只能借你,十秒钟以后,你要还给我了喔。”
孩子倒也挺听话的(奇怪,我带的时候老不听话),自个儿把风筝线接回去,快乐地继续和风赛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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