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菁望着身前苍白憔悴的脸庞,从她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眼前的女子正急速的消瘦,她几乎怀疑,再过一阵子这女孩是否会化为一缕轻烟消散;或许真的会,或许那正是女孩所希望的。
眼前的方洁雨,一个才刚从学校毕业的女孩,满怀着抱负与理想规划着璀璨的人生蓝图,正当她凭着自己的努力好不容易开启了第一道门,却在一次的商务应酬中被客户给侵犯了,来头不小的客户不但对于自身的兽行毫无悔意,还在事后像是付夜度费般地,丢了一张面额五十万元的支票给她。
年轻的方洁雨受到这样的打击,几乎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若非有亲人的扶持只怕早已崩溃了,方家人不甘心亲人受辱,决定提出告诉,而方洁雨的老板自责因为一时的疏失导致员工受到这样的伤害,在行动和金钱方面全力支持方家人,然而对方仗着财大势大,不但祖父是党国元老,父亲也是政府机构里的要员,仗着政商两界的关系,不但对方家人威逼利诱,以达成私下和解的协议,也不断地对方洁雨的老板施以各方面的压力。
眼见周遭的亲友因她一人大小灾难不断,终于失去了对抗的力量,只想消极的躲避。
方洁雨哽咽说道:“我当然想让那畜牲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我怎能让我身边的亲友因我受到牵连?何况就算真能将他绳之以法,他的家人岂会善罢甘休?我们不过是平凡的小康之家,能对抗他们多久?我父母年纪都大了,我发生这样的事情已经让他们很伤心,我怎能还要他们陪着我受苦?”
“洁雨,那不是你的错!”杨婉菁凝重地问道:“陈仲杰又对你们做了什么?他恐吓你们吗?你可以告他恐吓啊!”
方洁雨摇摇头,“你不明白,以陈家的身份地位,他们根本不需要下达任何命令,自然会有人来帮他们处理麻烦。今天早上,我哥哥被车撞了,虽然只是轻伤,但这已经是他这半个月里发生的第二次车祸了,从我决定控告陈仲杰之后,身边的亲友几乎都发生过一些不大不小的意外,我……害怕再继续下去,他们会发生无法弥补的伤害。
陈仲杰已经毁了我。我不希望我的家人,甚至一直支持我的老板也跟着受害。”
“洁雨……”杨婉菁叹了口气,“今天是星期五,明天又是周休二日,我想这事我们下星期一再讨论,你可以趁这两天好好考虑一下。”
方洁雨飞快地说道:“不!我决定了。”
杨婉菁坚决地说道:“我还是希望你多考虑一下,毕竟这案子我也出了不少力,你不能不考虑我的感受,所以请你务必接受我的请求。”
杨婉菁并非无法体谅她的退却,当年夜枭虽然没有真正的侵犯她,但几乎身无寸缕地令人为所欲为的羞辱,和猎鹰那不留情的一枪,也让她足足做了一整年的心理辅导,心底的阴霾才慢慢地散去。
方洁雨迟疑了一下,才点点头应允了。
杨婉菁微微一笑,送走了方洁雨之后,她回到办公室瞪着堆积如山的档案。一股深沉的无力感自心底深处涌了上来,她匆匆的拿起皮包,离开了办公室,开着车子往北走。
一小时之后,她已经站在位于北部一座风景优美的墓园中。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车声人声,没有灯光烛光,只有属于死亡的寂静和寥落。
她走向了一个半圆形的坟墓,墓碑上,没有照片,没有悼文,没有任何虚词的赞扬,只简单的写着,“杜磊先生之墓,生于民国二十三年死于民国七十六年,享年五十三岁”。
或许是因为内疚,或许是因为墓穴中的老人也在同样的工作圈子中,每当她因工作不顺而产生了挫折感时,她总会到这里上上香,寻回内心的平静。
这座坟墓有请工作人员定期打扫整理,所以无论何时总是墓园中最干净整洁的坟墓,当然,无需询问也知道是出自于何人的指示,但她从未在此遇到猎鹰,也从未看见有其他人遗留下来祭拜过后的痕迹,不知是猎鹰早已离开台湾的原故,还是他真的已经无情至此了?
三年前,当她在医院里醒过来之后,就再也没看过猎鹰了,身体和心灵上的重创让她足足自我封闭了三个月,才能逐渐接收到外界传来的讯息,当她能够开始认人之后,只看到火狐还有就是医院里的医护人员。她很感激火狐为她料理住院治疗,还有之后的心理辅导等等琐碎的事情,还细心的为她编造借口,没让亲友们知道她受伤住院的事情,否则若是让她几位舅舅知道她受伤的前因后果的话,只怕到时候激起杨家人的新仇旧很,他们和杜家之间的恩怨又要纠缠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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