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想相信,也不愿相信,但她想起半年前的他和现在的他……身体消瘦太多,身形憔悴太甚,就算吃素,也不至於减肥得这么有效。
更想到阿土曾经跟她报告过,「老大,大爷最近变得很奇怪,食欲变得很差,连最爱的龙虾都不吃了……」原因是因为……他病了?
心一痛,为什么?因为她还在乎黑风堂?把黑风堂当爸爸吗?
不,黑风堂没资格当一个父亲,尤其是她的父亲!没有父亲会把自己的女儿当作妓女,当作生殖的母马。
黑雪君的嘴角上扬,冰冷地出口,「黑风堂,这是你的报应。」
黑风堂脸色一白,可瞬间恢复,「可不是吗?是我的报应,生了那么多个孩子,只剩下你一个,现在竟然连我都……唉!是报应。」苍凉的叹息中带著多少过往的懊悔,及许多力有未逮的遗憾。
但对黑雪君来说,都只是作戏。
那她为何鼻酸?为何感到震撼和不甘?
她想起黑风堂对她做过的种种,无法不记得为了对付黑风堂,她舍弃了当一个正常的女人……
这一切的一切,她都打算一一藉由打倒黑风堂,看到黑风堂脸上将会显现的惊愕和懊悔来做补偿,最好黑风堂是因为她的「存在」、她的「杰出」而郁郁而终,含恨归天,这才是她此生最想要的。
但老天却打算用他的「死」来夺走她此生仅剩的快乐?不!她无法接受。
「你——该——死——在——我——手——上!」黑雪君咬牙一字一句的道,满腔恨、多年仇,如今该向谁索讨?上帝?
黑风堂脸上掠过痛楚,「丫头,你就这么恨我?」
她为何不该恨?
「我是你唯一的亲人。」
就是因为唯一,才更不可原谅。明知她孤苦无依,却还是背叛她,欲把她逼入绝境。
「我可不记得跟你有什么亲。」再也忍不住,她扼住黑风堂的咽喉,一寸寸锁紧。黑风堂挣扎,是无力还是不想,竟无法摆脱她。
黑雪君看著那张苍白的脸显露出痛苦,她该高兴的,但为何心口填的不是复仇的快感,而是痛?为什么是痛?
白永健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手低语,「雪君,不要,他是你父亲。」
她的手不由得松了,难道她一直在等待「某人」来提醒这个事实?是吗?是这样吗?
白永健把她的手拉离黑风堂的身躯,对上她茫然的双眼,「不要,他不值得,雪君,这是你的生命,不要让他左右你。」
但太迟了,她的生命只绕著「黑风堂」这个老头运转,再也没跳脱的方法。
「放手。」黑雪君盯著他紧抓住她手腕的大掌,只是为何她却不使上力挣脱?明明只要她一甩,他怎么也抓不住的,为何她放任自己被他掌握?
「我不放。」他坚定的说。
她抬头望进那双无畏的眼眸。为何他不怕她?为何他能这么直接的说出他的想法?为何他不像她那样恨黑风堂?难道他忘了黑风堂利用他的妹妹逼婚?
「你认为错的是我?」她尖锐的质问。
白永健摇头,「错的是他,但你看看他,」他让她直视眼前勉强昂然站立的老人,「他失去了所有子女,失去了原本爱他的女人,还即将失去性命,临死之前没人爱他,只有人恨他,难道他不正在为以前所犯的罪受苦吗?」
可不是吗?黑风堂早已经生不如死了。
黑雪君看著黑风堂,生平第一次不是怨恨的望著他,而是同情他、可怜他。
白永健说得没错,在黑风堂的风烛残年里是可悲的,他的宝座被他最看不起的「女儿」夺走,他最引以为傲的男性「雄风」早已毫无作用,如今连那条老命都要被病魔吞噬……黑风堂的确可怜,的确可悲,他已经失去一切。
「老头,你真可怜。」她冷冷的说,期望获得一点点报复的快感,却懊恼地发现,在见到黑风堂脸上掠过不堪时,她为何没有高兴得大笑?
她更加口不择言伤害他,也丑化自己,「何必等到半年,你现在自己解决不是更痛快?不然等到你躺在床上,你以为我会狠不下心对你下手吗?不,我会一刀一刀刮下你的肉,让你痛不欲生!」谁来阻止她?她觉得她变得好脏、好堕落,几乎不像人……
仿佛听到她的心声,「雪君,不要说了。」白永健捂住她的嘴,「够了,雪君,不要再讲了。」他沉重的劝道。
黑雪君多想放任泪水流下,多想转过身把头埋进他的胸膛哭个够,再也不用勉强自己逞强,面对眼前残酷的世界,但事实总是令她失望,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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