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睥睨一切的沈昱翔。他永远知道他应该做的事,他的眸光应该是自信的、骄傲的,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怎么办」这三个字。
她的心再度被他揪痛!他在医院的「不合理」行为,现在全部有了解答的方向;但对于这种超乎她医学常识的现象,她完全不知所措。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比她更不知所措的他,她能做的,就是先让他安心。
她主动握住他僵硬紧绷的手掌,柔声问:「你没办法做一些……嗯,我说,比较正常的事吗?」
他的手掌微微颤抖。「今天我过马路走到一半,本来是绿灯,突然红黄绿灯都亮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明明是红灯停,绿灯行,可是三个灯一起亮,我该走?还是该停?我脑袋一片空白,就呆在路中央,直到有车子停下来,骂我白痴。后来交通警察把我拖走,也骂我笨蛋,说灯号坏了,不会自己走吗?可是我真的没办法走……」
「你之前有这个现象吗?」她专心而紧张地听着。
「以前没有,车祸后就有了,症状一天比一天明显。」他颓丧地回答。
「你问过医生吗?」
「王主任说,我脑壳受到撞击出血,脑神经难免会受伤,他说这种情况可能是暂时性的,要我别担心,他开镇静的药给我吃。」
「我再帮你问问当医生的朋友,找其它医生检查。」
「王主任是国内脑神经的权威……」他的手指缓慢攀爬,一根根寻着了她的指缝,像是藤蔓寻找依附的岩缝,紧紧地与她十指交握。
才刚握紧,他又突然放开她,将自己的两只手掌紧紧交握住。
「薇真,我是不是变笨了?」他低下头,没有看她。
「怎么会呢?」她感到那迅速溜走的颤动,她蓦然醒悟,他在害怕。
他是这么害怕,再也不是过去那头勇猛撕杀的猎豹,昔日的猎食者变成草原上的困兽,他不再主宰一切,只能任残酷的大自然将他吞噬。
但她又能如何帮忙?她不是医生,也不是心理谘商师,更不是亲密的亲人或爱人,充其量只是一个朋友……朋友?!
「昱翔,不要怕。」她用了比较中性的称呼,再度握住他的手,很诚恳地说:「我是你的朋友,我可以陪你,帮你想办法,你不要慌。」
「可是妳不能帮我解决公司的事。」他讲得很慢,语调中却透出极度的焦虑,「我要他们生产数字相机,可是他们说不行,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以前的我,会想办法解决问题,现在我连投资的避税问题都没办法处理,那么复杂的过程,我无法一个步骤一个步骤连接起来……」
「公司的事,交给你的同事,他们知道你的身体还没复原,一定会体谅你。」她心疼地拍拍他的手背。「昱翔,你也不要太紧张,慢慢来,我们安排时间去找医生,问题一定能解决的,你爸妈知道你的情形吗?」
「我爸好象知道了,我不能让我妈知道,她会受不了。」
「嗯,你妈妈不知道也好。」她相信沈伯母大概又要歇斯底里抓狂了。
「除了医生,我只让妳知道。」
她不明白他这句话的含意,只想问:她在他心目中有这么重要吗?
她笑笑地说:「你也可以找曾蓓蓓谈心,你们感情很好呀,她又活泼可爱,一定可以让你放轻松些。」
「我不爱她,我不会找她。」他缓缓转头,很专注地看她。
谷薇真的心脏彷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捏住,挤迫得她热血狂喷。
过去的沈昱翔从来不说心事,喜怒哀乐也很少显露于外,即使她和他有过最原始亲密的关系,她还是摸不透他的心。
如今,他告诉她,他不爱曾蓓蓓;那她可以将他的话演绎成:他爱她,所以他来找她了?
忆及分手的夏日,她气愤伤心地离开,他没有第二句话,更没有挽留,两人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业务也交给彼此的部属联络。三个月内,他们没有讲过一通电话、见过一次面,直到他车祸前打来的电话。
表面上是她甩了他,实际上,她的心却被他甩得破裂淌血……
她很想大声问他:为什么打电话给我?为什么来找我?为什么?!
然而此刻,面对那双幽沉无光的眼眸,她问不出来。
她拉回思绪,做了一个深呼吸,又拍拍他的手,向他逸出最甜美的微笑,「你先吃饭吧,意大利面凉了,我再去加热,冲个玉米浓汤给你喝。」
「好。」
她走到微波炉前,按下开关,又说:「等你吃完,我开车送你回家,这么晚了,说不定你爸妈很担心,要不要先打个电话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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