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夜结束,卫风也累了,挨在妹妹床边睡了过去。余下的三个男人没哼声便重新安排了工作。那林明大概料得卫薇回不成香港了,竟是开心得不得了,不时咿咿呀呀地哼着流行歌。
“别唱了好不好!”生性好静的苏雷听得很是厌烦。
“但我想唱……”
“但我不想听!”
林明耸肩,挨在搂枕上使劲按着袖珍游戏机,“大学时我还得过流行歌曲大赛的亚军呢,当时唱的是张学友的《蓝雨》,台下多少女孩拍烂了手掌,玫瑰花也收了三大扎。”
苏雷哼了一声,没说话。
“我说真的啊,要不是我老爸硬是要我学医,我真会去当歌星呢。”
苏雷耸耸肩,“你老爸这样对你是正确的,他只是用另一个方式告诉你,生活的本质就是失望。”
“这也不至于吧,做人总有些起落的,比如现在的我,虽然是西医师,却醉心草药及植物研究。有时我甚至觉得,老爸当初的决定是对的,那时年少轻狂,很多决定本来就不切实际。”
“你被改造了,林明。现在的你绝不是原来的你!”苏雷冷冷地说,“很多人永远不可能自如地舒展心绪,做自己喜欢的事,过自己喜欢过的日子,因为,拥有一副不符合世人眼光的表相,你就会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为了那种眼光,你只好违心地活着,直至老死。即使这是痛苦的。这样的改造,可以说是被别人逼迫的,也可以说是自己逼迫自己的,反正没有人可以逃得了。你不可以,我也不可以,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所以说,生活的本质是不自由的,痛苦的。”
“哇啊,原来你是二十一世纪初的颓废主义者噢!”林明瞪大眼睛,“啧啧”地摇头,“太夸张了,人是群居动物,互相欣赏是最基本的交往动力,若事事只求自己喜欢,那太另类了。”
苏雷耸肩,“不是另类,我只是比一般人更看得透彻。”
“或许吧!”林明粲然一笑,“但我相信生活是美好的,活着也是美好的。人一生只有几十年光景,为什么不选择活得快乐?即使遇到困难和阻碍,只要心中仍然有这样的念头,就够了。”
苏雷抿了抿嘴,不置可否,眼睛盯在书本上,似乎没意思再答腔。
坐在一旁修理着一个半旧闹钟的严若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却没有答腔。他的沉默似乎与他的样貌甚至气质都十分协调。他好像都能理解二人口中的颓废与美好,甚至正是这二者的综合体。因而,正在聊天的两个男人虽然立场不同,却感觉严若是明白他们的,所以没有扯上他意思意思表露一下意见。事实上,他也不想答腔,因为,林明和苏雷说的都是事实。
“噢,我的天——”林明突然跳起身子,“卫风睡着了,得提醒他叫薇薇吃药!”
严若抬起眼睛盯了他一眼,“没到时间吧。”
“呃?”已经走到走廊尽头的身子又停了下来,林明转身,“刚才是五点吃得药啊,现在九点刚刚好。”
“是六点吃的。”
严若的语调似乎总有一种实在得叫人相信的味道,林明抓了抓头皮,讪讪地走了回来。
“十月芥菜热过头了,嗯?”苏雷的眼睛仍然看着书。
“我是天生的热心肠!关心一下别人就是有企图吗?什么思想啊你。”林明瞪他一眼。
“人都是自私的,没有人会花时间做一些对自己毫无利益的事情,即使做了,也只能套刖一句老土的谚语:放长线钓大鱼。”
“你……不是人人都像你,一副总担心被人家害的臭样。”林明有点火了。
“我的确是那样的。其实,你毛躁些什么呢,我只是感觉你们一点也不般配,所以好心地提醒你三个字:省省D巴。”
“你……”林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手背拂了拂,“算了算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要我和颓废派争吵,简直就是毫无意义的举动!”
苏雷挑了挑眉,以示自己同样不屑与他争持,然后埋首他那些比尔兹利与海派颓废的文学里,不再言语。
严若斜看了林明一眼,“你的煮饭时间到了,也该要歇嘴了。”
林明看了看表,连忙去厨房准备。今天轮他负责煮饭。
“在一天之内看出两个陌生人是否般配,算是巫婆的把戏,如果我没有刻意看扁你的话,你应该不懂吧。”严若淡淡地说。
“这只是一种感觉,你信不信第六感的说法?”苏雷翻过一页书。
“相信,却和事实的结果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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