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若薇挑嘴一笑,道:“你不用紧张,别说你没见过她,就连我也没见过呢。”
她询问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眼里带着抹幸灾乐祸的残忍。
“不可能。”高泽恺的声音大得令她们吓了一跳,“她不是你们医院的护士吗?"
“护士?"小护士的脸上露出茫然不解的神情。
“你问的是我们医院的护士?"想了想,她又有些巴结地笑一笑,道:“如果是找护士,我倒是可以帮得上忙的,这里的每一个护士我都认识,只是--”她顿一顿,笑着摇摇头,“我们这里确实没有一个叫殷灵的。”
“不可能!她每天都来,她说她是这里的看护。”说到这里,他猛地住了嘴,忽然想起来,一直以来都是他这幺在认为,她虽然没有反驳过,却也从来没有认真承认过。
他的脊背上冒出涔涔冷汗,一个念头飞快地闪过脑际。
她不会就这样消失吧?不会的,不可能的。
他摇着头,对自己否认。
“殷灵!你给我出来!"他生气地大声吼。
她竟然敢骗他?她还是骗了他!
惶恐与愤怒的感觉交相煎熬,灼痛了他的心。
其实,也不过是见过一两次面,也不过是说过三
四句话。然而,在他的心里,却是早已认同了那一份熟悉,早巳依赖于那份感动了。
“去,快去,把丁谦给我叫来。”他瞪着佟若薇,连声地嚷。那样不顾形象的固执像极了一个任性的孩子。
佟若薇默默地看着他,眼底的忌忿一点一点淡去,绝望的惊惧感牢牢地包围了她。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高泽恺,那分目下无人的倨傲,那分潇洒不羁的从容,这些刻在他骨子里的本质,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心痛,是茫然,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忧惧,仿佛是与生俱来。
或许,这才是真实的高泽恺?
一种细微的龟裂感在她心里酝酿成灾。为他,更为她自己。
一直以为,不论他的行为多幺荒唐,不论他对她的态度多幺不屑。到最后,他一定是属于她的。可是,这一刻,她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这十几年来的坚持与包容,到最后怕依然只是枉然。
多幺多幺的悲哀……
“你还愣着干什幺?快去快去!"高泽恺催促着。
“高泽恺。你为什幺要这幺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幺?"佟若薇几乎是弹跳起来。
她,堂堂佟家的大小姐,不惜纡尊降贵地来伺候他,他竟然还支使得心安理得?
“你可以不去,更可以不来。”高泽恺沉下脸来。
佟若薇咬住嘴唇,不甘不忿。然而,然而啊,她在他的面前,却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所以,她只得点点头,只得走了出去。
她在心里悲哀地自问:这样的他,她到底还可以包容多久?艳质久尘埋,
冷落泉台下,
身在桐棺伴冷霞。
今夕音容魂所化,
不是僵尸掺月华,
由来鬼物招人怕,
试问谁甘夜接鬼回衙……
--《牡丹亭惊梦》
昨夜下过一场雨,医院门前的人工草坪上一地青葱烂漫。
穿过草坪转个弯,前面就是一个小池塘。
一排一排临水而种的法国梧桐像卫兵一样地将不大的池塘细细密密地包围了起来,夏天虽已过,但藕荷飘香,却又是另一番妖娆景象。
池塘的那边是一块空地,围聚着闲话家常的人们,热闹而朝气。
然而,那却是她最畏惧的。世人怕鬼,怎知鬼更怕人?
殷灵坐在医院后墙上的浓阴里,望着对岸,百无聊赖。
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呢,要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可以悄悄溜去看他一眼。
只是一眼而已,接下来便是这无止境的等待。然而,等待不也是一种幸福?知道那个人就在她的身边,就在不远处,好好地生活着,快乐地微笑着,她就已经满足了,不是吗?她轻轻地扬了扬唇角,露出一抹舒淡的笑。
“哎呀,那孩子被树枝钩住了!"忽然,前方的骚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抬眼望过去。
在两层楼高的梧桐树上,此刻,正狼狈地骑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枝条受到重力,已折去一半,在空中晃晃悠悠的,仿佛随时要掉下来的样子。
“这孩子什幺时候爬上去的?这幺危险!"围观的人群急道。
“孩子,撑着点,我回去搬梯子哦。”那人好心地跑远了。
小男孩终于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手上还拿着一只鸟蛋。原来,他是上树掏鸟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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