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首次知道,自己原来是在不受欢迎的情况下诞生的,这事实令她伤心欲绝。
唐立德首次试着心平气和的和女儿沟通。“那时候,我和你妈都不算真的成熟,两个人相处,事事都有问题,你夹在我们的冷战和热战之间并非是我们所愿。”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固执得不准自己落泪,却止不住微颤的嗓音:“既然你们都不要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我只是一次意外的产物吗?”
她在父亲尚不及掩饰表情之前读出了答案。突然间,幼年时的疑惑完全得到了解释。他们在一起时从没有乐过,只有永无休止的争吵,完全不同的争吵方式,一个玩女人,一个酗酒。
“原来如此。”唐若可反倒平静许多。“你们是为了我才不得不结婚的吧?现在,我终于知道你们之所以如此恨我的原因。”
“若可,我们从不曾恨过你。”他表现出从不曾有过的急切和诚恳,真诚的模样让人不忍怀疑。
“你们从不关心我,从不肯施舍给我时间。”
唐立德苦笑。“那时候,我们就像两个天孩子在玩家家酒,你意外的到来使我们必须提早负起责任;但我们都还太年轻,不知该拿一个只会哭闹的婴儿怎么办,自然把你丢给保姆。”
保姆只能给予生活上的照顾,却无法满足她所渴望得到的爱。
他以祈求谅解的眼光在她脸上搜寻。“若可,你不能因为我们是你的父母,便要求我们完美,没有任何人是十全十美的,没有任何人是从不犯错的。”
唐若可虽然尚无法完全谅解,但知道双亲其实也有自己的重重困扰,而非故意忽略她,至少给了她些许安慰。
“你们为什么不试着沟通呢?”她和缓的口气减低了话里的指责意味。“如果你不在外面花天酒地,妈或许就不会酗酒害死自己。”
“你妈是因为不快乐才酗酒,我也不快乐,我追逐女人以求发泄,她则以酒来发泄。”他黯然的叹气。
唐若可惊异的发现,这会儿的父亲看起来显得异常苍老、憔悴,一点也没有白天攻击她的锐气,更不见平时的意气风发。
“你们为什么不干脆离婚?”有时,她会想,父母勉强在一起,重复不断的冷战、热战,倒不如干脆分开得好。
他耸肩,似乎连自己都很迷惑。“或许,我们对彼此都还有点感情。”
“你对妈还有些许爱意吗?”她以不敢相信的服神看他。
“有。只是我们两个都太骄傲,各行其是,谁也不让谁,你是我们最后和好的希望,但我们还是失败了……而现在,再多的后悔也挽不回你妈的生命。”他眼中的无奈和悔恨并不像伪装出来的。
唐若可不知不觉中以新的眼光看他。在印象中,父亲一直是个高傲,自私,从不肯对别人解释的暴君,此刻却以相当理
性、平和的态度和她沟通,这是她首次得以窥视他内心思路的
机会。
如果三年前,他就肯这么做,或许她不至于将所有错误归罪于他,甚至怪他害死了母亲。
唐立德直视着女儿,眼里有着真切的期盼。“若可,我确实不是个好父亲,但我也不是个丧心病狂的坏蛋。有许多事情是不能只以自己的角度去评判的,请你试着站在我的立场想。”
他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迈开脚步朝屋子走。她默默地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感到极度的混乱和迷惑;不知道究竟该相信什么,该如何做!
她确实从来不曾以父亲的立场来想过这整件事,因为她根本无从了解、甚至亲近过他。每次他回家,总是忙着和母亲吵架,她只能躲在保姆的怀里,害怕的哭泣。
只有十岁那年,父亲意外的发现她也爱马,有着驾驭马匹的天赋,于是大发慈悲的教她马术。那是她童年生活中最愉快的一段日子,将全副心思放在马儿身上,想以此博得父亲的赞美。
她果然不负父亲所望,骑着黑宝赢得了父亲马场里所举办的一次比赛冠军,当时的他,是那么的骄傲,自满,对她频频的赞美,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以充满关爱的眼神看她……
但,当她兴匆匆的将赢得的奖杯展现给母亲时,她却怒不可遏的将它掷得远远的,并且歇斯底里的怒声尖叫,说她绝不允许自已的女儿和她父亲一样,将时间浪费在该死的马身上。
自此以后,她不敢再接近马,不敢再去看她心爱的黑宝,那使得她也不再能接近父亲,而父亲也不曾致力于,或许该说也无法致力于,保有他们父女俩好不容易找到的维系感情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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