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非军提着一个小工具箱,脖子上挂着一条破旧的小毛巾,徐缓的在街道上步行。
"贼啊!抓贼啊!他们抢了我的皮包,快帮我抓住他们!”一名胖腴的妇人从席非军对面疾奔而来,她尖声叫嚷,呼救的字句里夹杂着一两句外国秽语,而跑在前头给那名妇人追的,是四个年轻人,三黑一白,他们其中一人手里抓着一个名牌皮包,四人边跑边笑,边为今天的收获嬉闹不停。
不过他们未免也笑闹得太过得意忘形,一个不小心,拿着皮包的那个小黑人,就这么和席非军对撞上,皮包掉落地面,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其它三人也为这么一个意外停下脚步,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对不起!”席非军站稳脚步,拍了拍身体,察看自己的小工具箱无恙之后,没有任何愧疚之色,只用英语淡淡道了歉。
"你这臭小子!你……”被撞掉皮包的那个小黑人,才要对眼前这坏了他们好事,看起来不满十岁的东方小子臭骂一顿,跑在后头的妇人已追了上来。
"我、我的皮包!”见自己皮包被撞在地上,里头的东西也撒了一地,妇人赶忙在马路中央四处梭巡着。
"喂!你们别想跑!等我捡完,我要抓你们上警察局!喂!”
四个年轻人怎可能乖乖束手就擒?早一哄而散了,连教训席非军都来不及。
"小子,谢谢你……呃,你会说英文吧?”妇人一边蹲下身捡东西,一边向席非军道谢。
"不客气。”席非军用英文说完,便自顾自的走开。
走到一个巴士站旁,他从工具箱里拿出一张报纸铺在地上席地而坐,接着将一块用英文写着“擦鞋USD3.50"字样的纸板挂在自己脖子上,开始等着生意上门。
外头的太阳很大,这里不像公园有遮暑的树荫,但公园附近想擦鞋的人可没这里多,所以他只有耐着烫人的高温,静静等待。
不久,有一个老美走上前,也没说话,大剌剌地就把一只印有一块块脏污的皮鞋,搁在他的工具箱上。
幸好,这种无礼的客人他见多了,他都会事先将擦鞋的工具拿出来摆在一旁,免得到时要客人再抬起脚等他拿出东西来,有些脾气古怪的有钱人,就会因此而老大不爽的不让他做这个生意了。
他熟练的开始一天的第一个工作。
先是扭开擦鞋剂的铁盒,拿挂在脖子上那条擦过几百双鞋的破旧抹布,在鞋剂上绕过一圈,然后为客人的皮鞋去污打光。
他今年八岁,会说国语和英语,来自台湾,却因为很小的时候就随家人居住在美国,而对母国没有什么印象。
一个人活了八年,但那不过是漫长人生中小小一点的开始,所以,他的记忆有限。先是华丽偌大的豪宅,先有他和爸爸及妈妈,一家子和乐幸福,然后是妈妈跟一个陌生男人走了,从此,美满的家不再美满,因为只剩他和爸爸。
再然后,他们从豪宅里搬了出来,车也卖掉了,如今,他与爸爸两人相依为命,居住在离这里几条街以外的一个贫民巷子中,一间废弃仓库里。
他才八岁,也不是白种人,所以没人肯用他,他只得在这里替人擦皮鞋,以维持他和爸爸两人的生计。
他该自卑吗?一个妈妈不要的孩子,及一个在商场上失意,而后婚姻跟着破碎的爸爸要靠他养……他该自卑吗?
席非军两眼专心的盯着老美的皮鞋,彷佛他的客人是这双皮鞋,而不是这个拿着手机直喷口水的大老粗。虽然大老粗的身高整整高出他三倍多,而且为了擦鞋方便,他甚至是用跪坐的方式在替大老粗服务,但他的神态不卑不亢,好象“擦鞋”这个工作是他的专业,他做得一心一意,做得完美无可挑剔。
而如果在燠热的天气中,头顶上的口水可以少喷一点,或是车声鼎沸的噪音中,那称不上好听的破锣嗓子可以安静一些些,那么,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
"老板,请问你今天打算买哪一支股啊?『查古曼』这支电子股如何?很有看头的喔!”
原来大老粗是个股票营业员。
"好!怎么不好?『查古曼』今天一开盘,就冲破两个百分点,现在持续上涨中……不要考虑了啦!我说的准没错,我什么时候让你亏着了……啊啊!好吧、好吧!老板,您要考虑就好好考虑吧!别磨太久喔!不然好价格就轮不到我们了……好,三分钟后等你来电,嗯!拜!”真龟毛的老板,炒股票哪容得他这样拖拖拉拉啊?再拖,等一下只有吃亏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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