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院长来到布置雅致温馨,一点都没有死气沉沉味道的病房门前,席非军一度犹豫不决。
"别紧张呀!我不会放开你的。”一如昨晚的宴会上他给她的保证,此时邢善语同样紧紧握住席非军的手,给他力量与勇气。
勉强定住心神,席非军做了个深呼吸才推开病房房门。
邢善语让他牵着带路,走了几步,席非军停了下来,邢善语也跟着站定。
"他的情形怎样?”她听见席非军这样问,应该是在问旁边的护士或医师。
"病人目前大致状况还好,只是比较虚弱。”一名护士回答。
席非军怔怔地望着躺在病床上,罩着氧气罩的老人。他满面风霜、眼窝凹陷,算来才六十出头的年纪已在面容上刻划出深浅不一的岁月痕迹,若不是床头挂有病人的名字,他根本认不出这人就是“席慕生”。
"伯父还好吗?他看起来怎么样?”邢善语关心的问道。
"他在昏睡中。”席非军说。
"是因为药的关系,叫醒他跟他说说话不要紧的。”护士解释。说着,她伸手推了推闭着双眼的席慕生,想叫他醒来。
“不……”
席非军还没说完拒绝的话,席慕生双眼已缓慢地睁开。
席慕生蒙眬的双眼在睁开时,先是看到一身白衣制服的护士,然后当他目光转移至另一张双眸没有焦距的脸时,有剎那的疑惑。接着,当那条狰狞扭曲、断脸横颐的长疤印入眼廉时,他彷佛在一瞬间呼吸不到任何空气,浑身颤抖个不停。
"小……小……小军?”他扯下氧气罩,激动的要从床上爬起。
"呀!老伯伯,您动作别这么大,您还在吊点滴呢!”护士看到点滴针头因为走位而造成血液逆流,连忙上前安抚。
"小、小军!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席慕生不顾护士的好言相劝,更不管自已身上的点滴针头,硬是从床上坐起,用尽所有力量想要下床看看眼前的人,是否真是自己日思夜盼却始终等不到的亲生儿子。
邢善语感觉握在手里的大掌力道愈来愈大,而且似乎挣扎着想离开这里。
"非军,你不想见他,想离开是吗?”
邢善语的问话让席慕生紧张起来。
他要离开?不!好不容易才盼到的,他不能什么都还来不及说就眼睁睁地让他离去。
"别!别走!拜托别走!”席慕生慌张的想阻止席非军转身离去,一个动作过大,失去平衡,从病床上跌了下来。
"怎么了?伯父怎么了?”听到“砰”的一声,像有东西摔在地上,邢善语关心的问。
"啊!老伯伯,您别这么激动啊,针头啦!针头都被你扯掉了!”护士看到溅在地上的几滴鲜血,吓得上前想安抚他,并为他重新插上点滴。
"不!不要管我!”他挥开护士前来帮忙的手。“小军!小军!你是小军是吧?是小军……是我的儿子……你终于来了是吗……”他两腿条摇摇欲坠,吃力的走到席非军面前,伸手想要触摸。
"别碰我!”席非军退开身子,避开他伸上前的手。
小时不堪回首的那一幕,倏然闪过他的脑际,他反射的板起防备的神色。
席慕生定在当场,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抖着,当年他因为醉酒兽性大发,差点伤害自己儿子的景象历历在目,他想起席非军那时血流满面,也是同他说这么一句,“别碰我!”
他是个什么都不剩,什么都没有的人了,而唯一一个儿子却叫自己给伤得这般重……
席慕生蓦地跪在地上,膝盖用力得在地上撞击出声响。
"呀!”护士掩嘴轻呼,想过去扶起他老人家,但席慕生不肯。
"是我欠你的,小军,是我欠你的。”他跪在地上,眼泪从满布皱纹的眼中夺眶而出。
"对不起,这是我一直想跟你说的。”他语气哽咽,但他强迫自已把话说完整。今天能够看到他,如果他不好好把握机会,他怕……他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我盼你盼了十几年……当初被送回来台湾,我努力存了些钱,想回去偷偷看你一眼……只看你一眼就好,可是……可是你干爹干妈他们不让我这么做,他们……”
"住口!他们是为了保护我!你凭什么再来看我?!你凭什么?”他没把他的话听完,执意相信他现在这样说,纯粹只想博得他的同情,然后怪罪于干爹干妈的不是。他生气的朝他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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