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的灯(20)

2025-03-04 评论


“下了课,他们便都离开这儿吗?”

“这是他们的教室,你几时看见学生下了课不离开教室的?”

“但是这教室可和我刚才那间大不相同呀!这么美丽的花儿,可爱的水流,青翠的树木。”

“但是他们看见的只是:啮花的虫,怪味的肥料水,和自己手上发疼的水泡。”

我笑着,俯身拾起一朵落在地上的小紫花。问道:

“水越,你看到的总是世上黑暗的一面,是吗?”

“我没有这样想。”他举手一掠落下来的发,坐在一块石头上。“我说的是铁一样的事实。”

“这些花很美丽,这不是事实吗?”

“是的,但是种花的人已经付出相当的代价,觉得这酬报是他们应得的,如果每朵花不开得尽美尽善,还心里很不舒服哩。”

我不由得点点头,也坐在一块石头上。但他和我好像坐跷跷板,我这边坐下去,他却那边被我弹起来。他走入花丛中,指着那些花草,一一的问我它们的名字。我什么也不知道,只说出玫瑰和蔷薇。他笑着一一的告诉我,又告诉我如何栽植和保护;他的话刚说完,我的脑里也空了。唠里唠叨的谁能记得下!

“现在考考呢,这叫什么花?”

我瞪着眼睛想了半天,只不知那是什么兰,便举起手中的小紫花道:

“别唠叨,我只爱这一朵Forget-me-not。”

他走近来,笑得洁白的牙齿发着光:“谁告诉你这是一朵Forget-me-not?”

“难道我不能够自己知道这是Forget-me-not?”

“你应该认得Forget-me-not。”

“我当然认得Forget-me-not。”

“多少人送过你Forget-me-not?”

“这个你可用不着管!”

“王一川?张若白?”

“今晚上你有多少个约会?和陈元珍一个?和……和……什么元光的一个?”

“一个也没有!”他的眼睛深邃地望着我,“现在该你答,你收过多少朵的Forget-me-not?”

“一朵也没有。”

“陈元光是陈元珍的堂弟,我和他从小在一起,他的父亲和我父亲是好朋友。高中毕业我到这儿来进大学,元光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留在家乡,我们常常通信。”

“陈元珍约你今晚上做什么?”

“她要我陪她一道看电影,但是我没答应。”

“我不相信你的话。”

“不相信也没有办法,我可是相信你的话。”

“你相信我什么?”

“你不曾接受过一朵Forget-me-not,你手上这一朵叫做紫花地丁。”

说着他坐在我身旁,这回轮到我被“跷跷板”弹起;我站起来,踢着地上的青草,直下水旁去。他跟了来,站在我身边,涧水照着我们的影子,我的蓝裙子被风吹涨起,遮没了我们的影子。

“我们到黄色的蔷薇花那儿坐坐好吗?”他说。

“你爱黄蔷薇?”

“是的。”说着他从外衣口袋里取出一朵枯干的黄蔷薇,问道:“认得吗?”

“如果我没有认错,它曾经被你摔死在秦家花园里。”

“所以我现在把它永远埋葬在心胸上。”

“多余!”我笑着说,边又抢先跑去了。

这儿的黄蔷薇开得分外好,而且也最多;一大片嫩黄色的,迎风送来一阵阵淡淡的香。我们依傍着坐在一块石头上,后面有棵大树,前面有一列矮树,叶子又率又亮,围着我们像堵短墙。

“你刚才说我多余是不是?”

“难道你不是?”

“好,那么交还你,洗衣服的陈嫂永远不知道注意人家口袋里的废物。”他把那已成黑褐色的花干交给我。

“你到底也得说出实情。”我接住,把它撕个粉碎扔掉了。

他伸手采下一朵新鲜的黄蔷薇给我,我说我不要,他也把来撕个粉碎扔到老远去。

“残忍!”我说。

“难道你不是?”

“这朵枯干的蔷薇是我的!”

“这朵新鲜的蔷薇是我的!”

我笑了,他也笑了。

我伸手摘下一片矮树上的叶子,他也摘下一片;我把它撕得粉碎扔在地面上,他也把它撕得粉碎扔下去;一片又一片,一叶又一叶。大树在头顶上沙沙地响,四周围幻成美丽的金黄色,老天爷已撒下漫天的魔咒。

“残忍!”他说。

“难道你不是?”

“住手!”

“你先停住。”

他果然止住了,但从地上抓起一大把碎叶,缓缓地向我手上撒下来;我感到他的修长的手的温热,从轻触着我的手心的碎片传了来。我们的头一分分地向前俯,膝盖一分分地向里移;最后的一角碎叶落下地,他的额角抵着我的额角,膝盖触上我的膝盖。接着,他的左手握住我的右手,再把捉住我的左手的右手合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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