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心的好奇取代了先前的懊恼。点完了菜,侍者撤下menu,冉方晴迫不及待地问出她一上车就出现、现在已经积了半天高的问题。
在初冬的寒流里到远企天幕咖啡座吃晚餐,大概是威登先生才会有的特殊选择吧?低垂的夜幕下疏疏落落地散着食客小猫几只,正常人选择温暖明亮的室内用餐,正好为他们这种不怕冷的人让出室外宽敞宁静的空间;大快朵颐之外,更适合对饮谈心。
从工地到餐厅一路是雷诺.威登开的车。下班时间在台北市的车阵里,他熟练得像在这儿住过十几二十年似的,大路塞住就往小巷钻,转得冉方晴这个老台北都已经搞不清楚东西南北,他刚好稳稳当当地抵达目的地,下车过来帮她开车门,顺便把钥匙交给泊车小弟。
也难怪冉方晴会有一肚子的疑问了。
“很多年前在这儿住过一阵子。”雷诺.威登轻描淡写的,当然没提他回国之后一直没减少过对这个城市的关注。
“你的中文也是那时候学的?”冉方晴仍是兴致勃勃的。
“算是吧。”
“这么多年都没忘记啊?”
“嗯。”每天看中文报纸、读属下传回的中文资料,要把他满脑子的方块字遗忘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终于发现他好像不是很喜欢这个话题,冉方晴也就识相地没有再问下去。一起吃饭的人是个闷葫芦,她刚好落得轻松,专心对付眼前的美食。家明老是说和别人共处又不讲话真是古怪至极,口拙的她则从来就觉得大家静静地聚在一起也是件挺不错的事。
对冉方晴来说,吃东西的兴趣绝对远胜于开口说话。
如此专心在食物上的结果是:当她把餐前酒、汤点、前菜、主菜、甜点全送进肚里,只差没打个饱嗝,满足地开始啜饮她那杯餐后鸡尾酒的时候,才发现坐在对面的家伙的主菜才刚上桌;可是人家也没用心在吃,只是一迳用有趣的眼光瞅着她。
“我吃太快了。”冉方晴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那表示你很满意这里的食物喽?”
“嗯。”她笑着,眼睛发光。“很不错。”
雷诺.威登记得她这个吃饱喝足了就会出现的表情。
他挥手招来侍者,撤去他面前的主菜,要他们直接上餐后酒。
“你的菜不合胃口?”冉方晴颇觉可惜地看着他几乎没动过的牛排被撤下。
雷诺.威登摇摇头。“我吃饱了。”看她吃任何东西的精采度,都像自己享受了一顿人间美味。
“我还以为你选这家餐厅,是因为对什么东西有特别的偏好呢。”冉方晴还是觉得他没什么食欲的样子。
“我是啊。”
“哦?”她抬了抬眉表示不信。
“你喜欢这里吗?”
“第一次来,”她耸耸肩。“印象还算不错吧。”
“那就是了。”他笑开了嘴。“我已经得到我‘偏好’的东西了。”
又来了!冉方晴悻悻地看着眼前洋洋得意的俊朗笑脸。
真不知道这个男人的中文是在哪学的!
有哪个外国人会像他这样,对中文复杂的迂回曲折、一语双关、油腔滑调,运用得如此频繁、如此随性?
总是分不清他哪句话是玩笑、哪句话是认真;脸皮薄如纸的她总逃不了心思被他牵着走、闹着玩的下场。
“如果我说我不喜欢呢?”有些赌气的意味。
“你不会的。”
“何以见得?”冉方晴讨厌极了他那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天气这么冷,却选了露天咖啡座,一起吃饭的人只挑他感兴趣的话题开口,我又碰巧喜欢中式热炒胜过西式餐点,如果我说不喜欢这顿饭,也是很正常的事。”
“你习惯了在工地的餐风露宿,不会介意你喜爱的这种宁谧优雅场合里的一点小小冷风;依你的少言个性,吃饭时还得找话来应对才是辛苦,而我相信你感兴趣的是美味的食物——不论是哪一国来的。”
冉方晴被他短短几句话弄得呆掉了!
意气用事地把自己的心思拿出来向他挑战,还来不及后悔就让他掷回来的反应给打中脑袋,一分不差地料中她的每件心事!
怎么会这样?
他们的见面,加起来不多不少是三次。除了公事之外,交换的也就只是那么几句短短的对话、几个搞不清意思的暧昧眼神,他却总能轻易地引得她走漏心底的想法。而“她的”心思,竟然还能在他眼中评断是非对错,由他预测!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是‘我喜爱的’安静优雅场合?”这是冉方晴唯一挑得出的小小语病。“搞不好我会觉得太冷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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