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两位。”
“抽烟还是不抽烟?”
“都可以,尽量选择靠窗的位置,谢谢。”
“这边请。”
简单几句英文交谈后,亲切优雅的带位小姐领着向乙威以及刚下机场的未婚妻,走向走道底端靠窗的雅座。
阵阵扑鼻的饭菜香充斥在餐厅的每个角落。这是一间极具古典美奂的中国餐厅,以山东口味扬名的特色分布于美国东南方各州的连锁中国餐厅。服务生清一色皆是东方人。男服务生身着类似清末民初式的传统黑色西服,看来极为庄重;而女服务生则以深蓝色及膝短旗袍为制服,充分表现出典雅婉约的东方特质。
许多一家子四、五口人的仍旧站在带位台前守着,看来这家餐厅口碑不错。向乙威他们只有两人,便得以先入座尚空出来的小角落。否则这巅峰的晚餐时刻,排了两个小时还不见得有祭五脏庙的机会。
的确是饿了。向乙威的眼神专注于菜单的目录上。
“什么事这么开心?”未婚妻开始注意起这个平日一向冷漠的工作狂未婚夫,今天好像很反常。只见刚才在车上口中不知念什么碗糕地念个不停,她讲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明明不断告诉他她想吃法国料理,偏偏车子一下交流道就拐进了最近的一家中国餐厅,真是气死人!她大老远跑来美国吃的第一餐不是什么欧式自助餐或美式巴比Q,竟然是吃这种她从小到大吃得快不耐烦的中国料理!
更气绝的是未婚夫竟连一句解释或体恤的话也没有,竟自己傻笑着在点菜。傻笑?!真是破天荒的表情!她是否该为了这一点“笑”而有所安慰?
“决定要点什么了吗?”仿佛没听见未婚妻的问题,向乙威抬头以一贯公式化的口吻问道。
“呃……”慑于未婚夫恢复平常的表情,突然开始怀疑刚才所见是不是散光加深了。
没等她回答,向乙威合上自己手中的目录,喝着茶,弹了指头示意邻桌的服务生可以点菜了。只见那位男服务生点头后对着空气以中文喊了声:“西区三桌可以点餐喽!”嗓门之大不输向乙威他爹。
须臾。
“两位可以点餐了是吗?”清脆带笑的英文问候由两人头顶飘来,话声未落,青葱玉手已端下三道开胃小菜摆上两人面前,再利落抓起桌旁挂着的点菜单迅速疾笔写着。
向乙威吸茶的手倏地停顿在半空中,半晌,慢条斯理地,以极缓慢、极缓慢的龟速徐徐撑起头,目光扫向旗袍的腰身——再渐渐往上移至领口——在天地即将变色的瞬间,看清楚了旗袍女主人的面孔——地球真小啊!
眼前的女服务生,不正是他的前妻——钟应伶吗?
空气间有三秒钟以上的缺氧——在他们眼神对峙的同时。
错愕、不信、惶然……种种说得出的情绪在这几秒钟内,于两人的眼中发挥得淋漓尽致。钟应伶怵然睁大的双眸在苍白瘦削的脸上显得格外盈亮清圆,握笔的手抖了下,原子笔潸然掉落,凝结的气流霎时间回复运作。她快速蹲下身子,利用拾笔的机会以抚平紊乱无章的思绪。不料,另一只阳刚厚实的大手早她一步拎起笔,放入她的手中。
她没忽略他狡黠探过她无名指的举动,而这也同时提醒她瞄见了同座女子与他手上戴着相同款式的戒指。
短兵相接,仅仅数秒,她已恢复女服务生贯有的客套礼貌,平稳地以英文问道:“请问两位吃不吃辣?”
她看向女客人。
显然这位女客人没发现刚才空气中的异样气氛,只见她从目录中抬起疑惑的脸向未婚夫求救。“威,人家不会讲英文啦!你可不可以帮人家点?”
向乙威不动声色地深深看了钟应伶一眼,沙哑地以英文问道:“你不打算讲中文?”
他的眼神瞄过旗袍左胸以英文字母拼凑名字的名牌:钟、应、伶,错不了。
“吃不吃辣?”平静的口吻不容置喙地再问了一遍。
向乙威挑高了眉,挪揄道:“你应该知道我吃不吃辣的,不是吗?前妻。”他注意着她的反应。
钟应伶粲然地瞅了他一眼,以极谄媚的笑容,挟带微愠的口吻回道:“我当然记得了,前夫,请问可以点餐了吗?”尾音几乎是从牙缝咬出来的。
饶富兴味并不掩惊叹的目光在向乙威深思的眸中徘徊,久久,他再度啜了口茶道:“既然记得,就由你帮我们挑吧,我信任你对我口味的了解程度。”他也回她一记眯眯眼的笑容,递还给她两本菜色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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