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不坏,也不是自甘堕落或自甘作贱。她只是有自己的一套想法,随自己的好恶喜厌行事,而这一些,并不一定合乎常理与逻辑。如她和王先生的来往,以常理、世俗的眼光来判断,怎么看,她都属於道德沉沦、罪恶的一方。可是她总是将头抬得高高的,因为她清楚的知道,王铭不会为了她把家庭破坏,而她也无意取代王太太的位置。
「从前是为了爱,现在是为了钱。其实他在外头,根本就不只我一个女朋友。我也不在乎,也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我只要知道我自己要的是什么就够了!」
这就是雪儿,那个男生仰慕、女生嫉妒的雪儿!我从不对她的行为下是非好坏、善恶高低的定论,因为我从不认为在这世上,有任何一个生命有资格评判另一个生命的好坏。
其实,我有什么资格批评雪儿呢?从孤儿院开始,到遇见J,甚至秦英夫,我一直依赖别人的施舍过日子。我的脸上仿佛写了大大的五个字:我是寄生虫。自命风流的范尚伦看出了我的本质,抓准了我的困难弱点,撤著饵在那边,等著我上钩成为他卧房里饲养的—条美人鱼。
我不笨啊,我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我怎么能用他这些钱!我绝不能!
公车剧烈的颠簸一下,我睁开眼,连忙按铃,拖著沉重疲惫的身体跳下公车。著地不稳,撞伤了膝盖。
一拐一拐的走到餐厅,随便敷点药後,漫长的美丽星期天就由抹桌端盘後展开。身材五短的经理,倚在柜台虎视眈眈著,偶而擦过我身後,空气便荡起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很淡很淡,别人几乎都不觉得,可是我闻得出来,因为那是我最讨厌的味道。
刚开始我一直搞不懂,一个大男人怎么身上会散出那种女人擦用的花香?後来我才算弄清楚了,浓郁的茉莉花香原调来自—位资深的女服务员,而他自然是从她身上沾染过来那花香。
这样一分析,两人的关系立刻分见。听说五短经理是有家室的人,也有小孩子,而且妻管严;然而,会偷腥的,即使绑住了他的手脚,还是枉然。
我相当相当讨厌他,不仅因为他身上散发著我最讨厌的味道,还因为他看人的眼神。
那是一种色眯眯的眼神,贼般的不安定,试图挑探对方的赤裸。他总是以这样的眼神看著我,偶而装作不经意的擦碰肩手,每次被他碰到,我总是躲到洗手间里,擦洗到手色通红感觉疼痛了才罢手。
现在他又从我身後走来,我不著痕迹的避开他。八小时真漫长啊!我几乎要熬不过这冗长的煎熬。
快接近下班时,那经理把我叫入办公室。
「关小姐,」他板著脸说:「本餐厅致力提高服务的品质,今後所有服务人员将以专职为考虑。我很抱歉通知你,你就工作到今天为止。这是你这个月的薪资。」
他将一个土竭色薪资袋推到桌子的边缘。
终於到了这一天!我拿起薪资袋,转身就走,连告别、感谢,或者不平的话都懒得说。
丢了这个工作,我也不担心,反正再找就有。我烦恼的是,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到那里凑那笔学费?
「啊——」我把发辫解开,坐在人行道的椅子上,头压低朝下,头发前顺的垂到地上。一个醉汉走近,颠仆的扑倒在一旁。
如果能够这样无牵无挂的躺著,那人生该有多痛快?我把位置让给了他,买了—瓶罐装啤酒,边喝边走回公寓。
管他的!我什么也不要去想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什么烦恼都留到明天吧!今夜,我只希望痛快无虑的沈睡一场。
可是睡到半夜,酒醉就醒了。缺月昏昏漏未央,一灯明灭照秋床。多诗情画意!这景象!我把闪烁不定的烛光拔掉,没想到坏了的电化产品竟能产生这种美丽的功用!
而现在才夏末,夏天的尾巴仍长著呢!总算下弦月多情惜照,酒醒孤寂的夜,我不致於显得那么悲哀。
第二天过午後,我买了一份报纸,向书店请半天假。有个大户人家要徵小孩的伴读,用学名来说就是家教。
应徵地点在一栋办公大厦里。那家公司门面不小,占地也大,想来小孩家长挺有钱的,开了这么一间大公司。只是找个家教,阵仗却这么大,想必一定很苛刻难缠。
这么想,我就想掉头走了。只是,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我还是硬著头皮领填了应徵资料表,
应徵的人很多,有的看起来很聪明,脑筋很好的样子;有的衣著打扮很有品味,活泼乐观、积极进取。我看看自己,这些具有正面功能的个性、特色,我都没有;暗叹了一口气,静静的坠在角落里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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