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她送饭来的人听见她的喃喃自语,只当她是疯了。但他们没被关在这阴暗、潮湿,充满了腐败、死亡等难闻气味的狗屋里,怎么会明白她的苦。
所有的吃、喝、排泄、睡眠……全必须在这个黑漆漆的地方解决,是呵!卫炘当她是条下贱的母狗,所以把她关在这里,真是名副其实的一间狗屋。
这里除了海依和不断滴落的水珠,根本没有其他人。没有半盏灯的暗室里,没有日月晨昏、没有人跟她说话,每天只有不定时的一餐馊水可以吃,若不数数儿,海依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关了多久。
要不是肚子里有了孩子,她情愿死,她情愿忍受再也见不着卫炘、甚至再也无法想起他的痛苦。
她情愿麻木不仁、无所知觉的化作一坨黄土,也不要这么痛苦的活着。
这儿多可怕?可怕到那些血腥、残杀的恶梦也不来找她了,她的每分每秒只能靠呆坐、痴站,或是发了疯似的跑来窜去来打发。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炘……你要不就杀了我,不要这样折磨我……求求你!”第一周的前几天,当她囫囵吞枣的吃完那盘恶心得无从分辨内容究竟是什么的馊水后,她总会悲从中来的对着无尽的黑暗哭喊、求饶,但自始至终,根本没人理她。
所以,她停止再对外喊叫,她只在自己心里咒骂,咒骂自己的愚蠢,咒骂自己根本不配活着——唯一勉强支持着她的,是她肚子里偶尔会踢她几脚,叫她要振作的宝宝。
也许她有自杀的自由,但孩子,总有活的权利啊。海依是这么劝自己的没错,但今天,她觉得特别焦虑、特别无法忍受,此刻她极度的沮丧,感觉自己已经快受不了了。
尤其是今天早上开始,她的肚子一直好痛,她感觉自己的下半身总是黏呼呼的,却因为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漆环境,让她无从判断自己是因为天太热流汗了,还是……流血?!
“不!不会有事的。我要健健康康的把宝宝生下来,还要带宝宝去找蓓蓓阿姨……”海依再也欺骗不了自己,她的下腹痛得像是正被一根尖锐的长针不停的挖、刺着。“噢呜!好、好痛呀……”
令人窒息的静默里,只有她一个人的粗喘、啜泣声。“好痛啊……好痛!宝宝,现在不行!还不行,妈妈还没有准备好!宝宝乖乖的睡觉好吗?”
她痛哭的声音掩盖了成串的脚步声,剧痛已经攫夺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把灯打开。”卫炘皱着眉,寒声命人开启电灯。他怀疑这恶臭、难闻的气味,真是发自那个总是飘散着蜜桃甜香的女人身上。
“砰、砰、砰!”数十盏大灯突然全部打开,照亮了狗屋里的每一个角落,也照亮了海依难堪的狼狈,和卫炘无法置信的惊愕。
海依长期处于黑暗、潮湿、脏污的环境里,她的皮肤由粉白褪成病态的透明白,原先因为怀孕而稍稍圆润的身材,经过十来天的折磨,竟变得像非洲难民一样,水灿的大眼深陷在那张面容枯槁的小脸上,全身只剩皮包骨,除了那颗圆圆的肚子。
此时,她正躺在地上喘息着,抓回她当天穿的白衣白裙,已经沾满了乌黑的水渍、脏污及排泄物。
“我说把她关进狗屋,谁擅作主张让她变成这副德性的?!”卫炘怒不可遏的咒骂出声。“开锁,然后全部滚出去。”
卫炘弯身进入被铁栏杆圈围住的窄小牢笼,他走向她,发现她真的惨不忍睹,心中怒气更盛。
他是气她,但并不要她死啊!
他气她的自作聪明,在可能怀有孩子的情况下,竟替他挨了一枪!也气她的愚蠢出走,像她这样豢养在家的金丝雀,怎么能离开他?!
他关住她是不让她再从自己身边逃走,并不是要折磨她啊!
要折磨她的方法很多,他随便就可以举出十个在床上折磨她的好方法。那天他抛下她,并不是厌恶她……他是厌恶自己,为什么这么受她吸引?!
所以他逃开这一切,回到妈妈和爸爸相遇的家乡,他想弄清楚,爸爸在遗书里写给他的话:
“有一天你会寻到真爱,也许她并不是最好、最美、最杰出的,但是你爱她,所以她是完美的。因为有了她,你的生命也是完美的。”
那所谓的“真爱”,究竟是什么?
是她吗?他看向蜷缩在地的海依,无声自问。
“痛……我的肚子好痛……救救我的孩子!”海依已经痛得意识不清、嘴里喃喃自语着。
她只觉得自己倚进了一个温暖、舒适的宽大怀抱里,抱她的人有着好闻的男性气味,就像是——“炘……”她勉强睁开迷濛的双眼,如泣如诉的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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