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巧合,造成了那一夜的不幸,使她纯净如白纸的生命,沾上了污痕;那污痕像是被人用锐利的刀子,深深镌刻进她的生命里。
是的,她忘不掉,也摆脱不了。
森森的寒意突然袭向紫珊,她畏冷似的紧抱住双臂,突然觉得房内的冷气似乎开得强了些。
这是个初夏夜晚,跟那一晚发生事情时的气候完全不同。虽然隔了十年,紫珊仍清楚记得那一夜的每个细节。
是秋天吧,白天时还满热的,但到了晚上却十分凉爽。徐缓的秋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让她心里有一丝不安,可是她很快挥去这个想法,因为这条路她十分熟悉,向来平静安宁,除了偶尔会窜出猫、狗之类的小动物。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一夜窜出来吓她的并不是猫狗,而是个男人!他把她拖到那个树林里,然后对她……
紫珊绷紧身躯,僵硬地甩甩头。她想要命令脑子里可怕的回忆退回属于它的幽深、黑暗密穴,不要跑出来惊吓她、提醒她。但她知道她必须把全部的事情想起来,勇敢的面对它,否则这噩梦又要缠上她好几天,直到她鼓起全部的勇气面对它、打败它,它才会退回自己的巢穴蛰伏,等待下一次的突袭。
她没有选择,只能在再次突袭的空档中苟延残喘,这是她的命运、她的悲剧。
但奇怪的是,每次在最悲痛的屈辱时刻,她都会想起那双盛满痛苦的灼热眼睛。
如果她当时不是那么慌乱、害怕的话,或许能解读出他内心里的绝望。他那时正处在十分混乱的情绪中,在绝望里拼命想制造出希望来,因而一相情愿的认定他所相信的。
他把她当成别人了,尽管她是那么恐惧,但在事后一点一滴的回忆,她仍记起他充满深情的暗哑声音所呼唤的名字。
随着他烙印在她洁白身躯的每一个热吻、每一个爱抚,从他充满酒气的嘴巴,吐出来的却是相同的两个音节——雪雁!
当然,也可能是同音异字,只是像紫珊这种酷爱中国文学的人,很容易把那两个音节,想成跟《红楼梦》里服侍黛玉的丫环雪雁同样的名字。
他喊着她的名字,却夺走另一个女孩的纯真,铸造了一个不幸的灵魂。他把对雪雁的欲望发泄在她身上,对这一点,紫珊不由得浮现一股怒气。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在强暴她的时候,心里的女人居然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女人!
她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替身,提供身体让他发泄,却在他记忆里不留痕迹。
但真的一点痕迹也没留吗?
当他满足地从她身上翻下来,爱怜地将她酸疼的身体搂进怀里,语声轻柔的安慰她流泪不止的颤抖身躯时,她感到他突然僵硬了起来。
他在黑暗的林中捧起她的脸,借着黯淡的月光,眯着眼审视她。
透过模糊的视线,她发现他的脸倏地变得惨白,一双睁大的瞳眸里,充满惊疑和不信。
接着,他凑近她的脸,近得她可以感觉到皮肤上的灼热,然后他发出一声类似受伤动物的哀鸣,猛地放开她,搭着自己的脸痛哭出声。
“对不起……”那颤抖的声音里满是歉意。他发着抖,胡乱在草地上摸索,找到她的衣服,笨拙地替她穿上。
他整理好自己的衣物,在她呆滞的目光注视下,他的脸色像月光一样苍白,长长的睫毛兀自颤抖着,充满绝望、自责的眼睛里,流露出深切的哀求和歉意。
紫珊在那一刻看进他眼里,看见他的灵魂深处也像她一样伤痕累累,但她不准备原谅他,只是冷冷的瞪着。
“对不起……”他突然拉住她的手,跪在她面前谦卑的低下头,在她的掌心印上一吻。然后他再度抬起头,深切又无助地看了她最后一眼,像是身后有怪物在追他似的狂奔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紫珊才回过神来,僵硬地站起身走回家。
当父母看到她衣衫不整、眼神呆滞地回到家时,简直快要疯了。但紫珊什么都没说,连哭一声也没有,只是发着呆,像没有生命的洋娃娃般任由母亲帮她洗澡、换睡衣、睡觉。到了第二天,她仍然发着呆,一直到一个星期后,母亲跪在她面前哭喊着求她,她锁在记忆中的痛苦才全然爆发,投进母亲怀里痛哭失声。
父母立刻替她办了休学,一家人移居到英国。
在看了一年的心理医生,紫珊的情绪渐渐好转,适应了新居的生活步调,又开始会笑了。但镌刻在脑海里的梦魇并没有因此消失,总是在她最没防备时,冒出来提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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