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诗是贸易公司的老板,他有一张不容许别人忽视的___典型企业家的脸,方颚宽颐,鼻头敦实有肉,眉毛粗黑,既使戴着近视眼镜,也遮不住他那对冷静的小眼睛所射出来的锐利精光。他的皮肤锄黑,气质深沉,嘴唇的线条刚硬,讲起话来精悍有力,并且习惯于讥谓现实、嘲弄人情。当时围绕在母亲身边的男人,郑国诗并不是财力最雄厚、人才最出众的,但是母亲认为郑国诗的个性最真实,说话最不会油腔滑调。
薇亚认为郑国诗深爱着母亲,但她就是不明白,郑国诗为什么不给母亲一个正式的名分。那年,她才念高一,还留着清汤挂面的发型,穿着土里土气的制服,有一回,郑国诗带她和母亲去西餐厅吃牛排,她理直气壮地质问郑国诗:
“你是真心爱我妈,还是逢场作戏,只当她是饭后甜点?”
“你问这什么话?人小鬼大!”郑国诗吓了一跳,立刻端起长辈架子。
“如果你真心爱我妈,你要怎么处理你老婆?如果你只是逢场作戏,等我妈青春耗尽、年华老去的时候,你会怎么对待她?”
“这种事情很复杂,不是三言二语就能解释清楚的,反正说了你也不会懂……”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懂?”
“薇亚,你只要把书念好,管好你自己就衍了,我的事倩不用你操心……”母亲轻描淡写就帮郑国诗解了围。
当时的薇亚,觉得委屈万分,明明她是帮母亲打抱不平,要逼郑国诗摊牌,母亲却不领情。虽然,事后母亲告诉她:“我现在习惯一个人,生活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结婚?没事惹来一身骚……”然而,无论如何薇亚就是不肯相信,她认为那只是母亲用来掩饰痛苦,淡化委屈的说辞,她猜想母亲的内心深处,必定和她一样渴望着安全感与确定感。
十年来,薇亚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个猜测,虽然她渐渐也感受到,母亲确实没有再婚的打算,但她总以为那是环境所逼,母亲只是在压抑自己罢了!这段日子,自从她和叶千钟坠入感情漩涡,她觉得自己更能体会母亲当年的处境,但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母亲看待它的成长与转变的眼光,总是那么冷酷无情?她相信母亲能了解她和千钟的感情,只是母女俩也许都在犹豫,犹豫着该如何面对互相的质疑?如何使彼此的内心不遭受伤害?
薇亚把厨房清理干净后,走到客厅来,她看见角落那部沾了灰尘的钢琴,忍不住经轻掀开琴盖,随手敲了几个琴键。想当年,母亲买这部昂贵的钢琴给她,还帮她请了钢琴教师,希望她藉由弹琴而培养出高贵的气质。刚开始,当她学会弹奏几首简单的曲子,也很得意,以为自己还真有点音乐天分。但是渐渐地,她终于了解,其实学会弹琴很容易,但要认真谈起音乐天分,自己恐怕还欠缺了那么一点点。于是乎,她诚实告诉母亲,不想再学钢琴了。
“你没下定决心苦练,怎么知道自己不行?”母亲当时是这么劝她的。
“我自己的能耐自己清楚,再浪费时间学下去,顶多也只是个弹琴匠而已,永远成不了音乐家,我真的不想学了!”她苦苦向母亲说明。
母亲终于放弃了坚持,只是略带感伤地抚摸着那部黑亮发光的钢琴,无奈地间她:“那怎么办?这部钢琴花了三十万买的……”
金薇亚轻轻阖起琴盖,走回自己的卧房,时间还早,洗过澡之后,她还不想睡,只是想躺在床上懒一会儿,想想千钟、想想自己;想想过去、想想未来……想着想着,她璐起眼睛,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睡梦里,薇亚依稀听见了母亲怒气冲冲的声音:“薇亚,你给我醒来,别装睡了!听到没有……”
薇亚以为是梦,睁开困倦的眼睛,却赫然看见母亲站在床前,她揉揉惺松的睡眼,赶紧从床上爬起来,问了一声:“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今天跟叶千钟在哪家宾馆约会?”织香忍着心痛,讲话的语气既冰冷又沮丧。
“妈!你到底在说什么?”薇亚乍听母亲的问话,心里吃了一惊,脸上睡意全消。她闻到母亲身上浓浓的酒精味,立刻故作镇定地说:“妈,你是不是喝醉了?郑国诗为什么要带你去喝酒?你看你的脸好红,我去厨房泡杯热茶给你醒酒……”
“你不要再装了!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薇亚不理会母亲,她下床跟着拖鞋,就往厨房走去。织香尾随着女儿,站在厨房门口,冷眼观看女儿的动作,女儿佯装没事,镇定地开橱柜、拿杯子、冲茶包……一副不把她讲的话当一回事的样子,看得织香心里那股怨气,几乎要凝结成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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