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不久之后,他们离开了眷村,霜哲伟的话题才开始多了起来。当他们来到郊区,着见山沟旁的芦苇花飘白的时候,霜哲伟一反平常的深沉,忽然变得像个小男孩一般,眼里闪动着稚气的光彩,脸上浮现难得一见的开朗笑容,他对金薇亚诉说童年孤苦的岁月,回忆曾经独自骑着却踏车,来到山沟前看煎苇花的故事。说着说着,他淘气地跳下山沟,采了一把野生的芦苇花,送给金薇亚,金薇亚感动地握着那把芦苇花,陪霜哲伟站在沟堤上,眺望白云远方。
“薇亚,你对末来有什么规划?”
“我?我想的不多,也许先找个稳定的工作再说吧:你呢?你有什么梦想:“
“过两年,我打算出国丢念博士,目前的工作也许只是过渡期……”霜哲伟讲起他的梦想时,脸上浮现坚毅执着的神情。金薇亚觉得霜哲伟的话,不是说给她听的,他只是在对芦苇花说话。
“我曾经有过一个梦想,想去日本学服装设计……”金薇亚说这话,只是想凑趣,她的声调既不执着,也没有任何自信。
“服装设计?你是说学做衣服?又不是做和服,为什么要去日本学?国内不是有很多缝纫教室……”霜哲伟一脸纳闷。
对于霜哲伟的疑惑,金薇亚无言以对,她只觉得怔忡不安与难堪,是啊!她很少意会到自己的梦想是多么渺小,她一向只想到眼前的事情——想着爱情,想着生活,想着如何变成衣着光鲜、意气风发的美丽女强人。她从媒体信息的大海中,努力拼凑出自己所要认同的价值观,构筑自己的生活形象,但有时候她不得不感到挫折,不得不羞愧,因为她发觉自己身上有着和美丽女强人格格不入的劣根性——她喜欢烹饪、喜欢缝纫、喜欢打毛衣。更可耻的是,虽然她鄙视传统女性的附庸角色,认同现代女性应该从男人的奴役梦里觉醒,追求平权与独立自主,但是潜意识里,她对爱情婚姻的渴望程度,依旧强烈……
金薇亚的迷悯与难堪,并没有获得霜哲伟的体谅,反而让他感到百思不解,他向来对任何问题,都抱有追根究柢的好学精神,因此,从嘉义回到台中之后,事隔多天,他仍然锲而不舍地追问金薇亚:
“你真的打算去日本学服装设计?”
“只是随便说说,聊天的话题嘛!”
“如果你有心念书,我建议你不如在国内随便考个大学念念……”
“我知道!”
对于霜哲伟的建议,金薇亚只好采取敷衍的态度,勉强应付,谁说她不想念大学,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爬,这是自然的定律,但是问题就在于:现实状况绝不是像霜哲伟所讲的那样,“随便”就能考个大学来念念!连续三年没考上大学,这个残酷的事情,对金薇亚而言,曾经足一场什么样的伤痛,也许霜哲伟永远无法理解吧?
一整个冬天,金薇亚尝试要走入霜哲伟那属于菁英份子,知识与理性交织的世界里,但愈走下去,她就愈觉得今年的冬天会很冷。每当他们走在大街上,霜哲伟总是独自走在前面,有时金薇亚快步跟上来,想和霜哲伟并肩同行,但不知不觉里,金薇亚却又远远落后……
总之,像霜哲伟这样的男人,似乎连走路都非常专注,因此金薇亚只要稍一分神,就失落了和他并肩同行的机会,久而久之,他们只好维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一前一后的走路态度,在彼此之间形成了惯性定律
十二月底,霜哲伟生日那天,金薇亚亲手编织了一条茶色围巾,藏在牛皮纸袋里,趁着霜哲伟正在操作电脑时,悄悄递给了他。霜哲伟打开袋口看见那条围巾,他似乎有点惊讶,但是目光很快又冷静下来,重新回到计算机屏幕上,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晚上到我家,我们一起吃火锅。”
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去超市买火锅料,一起回到霜哲伟住的公寓里。火锅的热气驱走了不少寒冷,霜哲伟在餐桌前,谈了很多个人的身世,原来在高中时代,他就已经父母双亡,全由年长十岁左右的哥哥和姊姊照顾他。霜哲伟的哥哥是大学教授,姊姊是高中数学老师,面对自己的坎坷身世,高中时代的霜哲伟,曾经有一段时期意志非常消沉,就是那个时候,他常常放下书本,独自骑着脚踏车去看山沟的芦苇花。有一回,被他严厉的姊姊发现,姊姊冷冷瞪着他说:“霜哲伟,你要是没考上国立大学,就去念军校,别想我会浪费钱让你去念私立大学,想混吃等死,你还没那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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