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迅速把三人的脸庞染红了,空气也搅得热热的。他们变得激动和热络起来。
常朗从来滴酒不沾,很快就醉了。他亲热地揽着钟涛的肩,拍打着他:“你这个小子,还真是走运。真偿了你当年的心愿呢!”
林薇也有些醉了,她揪着钟涛的耳边逼问:“当年许了什么愿?说!”
钟涛很合作地招认了:“就是娶美女呗!薇薇,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能娶到你!”他大胆地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呸!”林薇红了脸,放过他。她转过头问常朗,醉目流彩,“你呢,常朗?你的心愿是什么?”
他的心里有个角落绞痛着。举起杯子,他朗声说:“别管它是什么了!总之,你们过得很好我就很高兴了!纵有千亩良田,也不过一日三餐;纵有万座华厦,也不过半张床铺;纵有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来饮!干杯!”
三个人很快又喝光了。
饭桌上,他们都喝得醉熏熏了。可是还不停地倒、不停地劝、不停地喝。
与朋友把酒言欢,对常朗而言已经是好久没有过的事情了。他尽兴、尽情地喝着,直到林薇憨态可掬、醉眼朦胧地对他说:“我们是很快乐没错,只是少了一个人。加上她,我们才算是真正的团聚了。”
他的手一颤,酒洒出一些。
她伏在桌上,脸红红的:“你们怎么那么像?一个不声不响地出国走掉;一个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又都放弃了钟爱的软件设计,一个跑去经商;一个去做局域网……”
他不答,又喝了一杯:“当年的事情,你们不清楚。”
钟涛大着舌头嚷:“谁说我们不清楚?你们的事情在C大简直尽人皆知!你知道老古董有多伤心吗?他最欣赏的两个学生同时走了!”
他摇头,不说话。
“我们当时根本不相信,就跑去找你们。谁知你已经走了。”林薇紧盯着他,“你知道小涤那时什么样子吗?她躺在床上发着高烧,都快要死了!邻居说,她在大雨里淋了一宿,不知在找什么东西,连雨衣也没穿,所以才生病的。”
常朗心中划出了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他们分手的时刻,正是那个雨夜。
“她病好后就退了学去找工作,然后一消失就是好几年。我们费尽力气也找不到她。后来还是在报上才知道,她五年前开了立竿公司,做得很成功。”林薇的鼻子酸酸的。在耿信涤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什么忙也没能帮上。
抹了把眼泪,她接着说:“我到安乐大厦找她,她却怎么也不肯见我,只让秘书捎过来一句话,‘此情幽幽不绝缕,相坦节节有苦衷’!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我们,没有忘记你!”
钟涛把泪如雨下的妻子揽进怀里,抚着她的头发。
常朗把空杯子放下,露出了深深的、掩藏已久的悲哀。
他口齿不清地、喃喃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七年前,你们全都反对她和我来往?现在,你们又一个个拼命要把她塞给我?为什么……”
“那是因为——”林薇蓦地睁大眼睛,“大家都知道她爱你!”
常朗不再说话。
有种说不清的沉甸甸的感觉压在他心中。混合着酒精的烧炙感,一同缓缓地在他身体里流窜,迅速向四面八方扩展开来,每一寸推进都夹杂着锥心的刺痛和数不清的疑惑。
他好像看见一个七彩绚丽的漩涡将他拖了进去。中心里面却是黑漆漆的,眩晕、灼热、摇撼、寂寞、恐慌……
钟涛歉意地说:“我不知道他不会喝酒。”常朗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耿信涤则用力扶住钟涛递过来的常朗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走进他的房子:“我会照顾他的。”
耿信涤坐在常朗的床边,看着他醉态十足的样子。
即使在酒醉中,他依然蹙着眉头,唇闭得紧紧的。她的手指无限眷恋、轻轻地抚过他的额头、鼻梁、嘴唇、下巴……
她是接到钟涛的电话才赶来的。
来了以后她就发现,其实钟涛根本不需要她帮忙。他已经拿到了他的钥匙,安置好了一切。这只是好心的钟涛为她制造的一次机会。
谢谢你,钟涛。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常朗不安地蠕动起来,他的嘴唇动着,像是要说什么。
她把耳朵移近他的嘴:“你要喝水吗?”
不料,他突然翻了个身,用胳膊把她推开了。她一时坐不稳,倒向一边,头“咚”一声撞在旁边的柜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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