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一句、右一句,全是对她未来的预测,小书一句也听不入耳,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未来。
「我不听他们讲,我只听妳讲,妳是她的妹妹吗?」他认真望她,企图从她的话中,证实自己并非昏庸愚昧。
小书缓缓摇头,缩身,她往衣柜里层缩去。
「所以,妳是她的女儿?」他的语调带出冷冽。
她很怕,但是林老师说过,时间会证明所有的谎言,匈奴的南下牧马、希特勒的借道阿富汗,谎言会让时间揭穿。
鼓起勇气,她摇头。两道凌厉视线射来,小书全身泛起颤栗。
「跟我走。」冠耘说,他要找个没人的地方,逼她回答他所有疑问。
他说……跟他走?小书抬眉,观察他的心思。
小书摇头,她看不透他。
「随妳。」
话落,姜冠耘离开。小书让一群警察伯伯带进警察局,她要作笔录、要替母亲办理后事,世情不容许她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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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赔了钱,小书替母亲办过丧事后,这笔钱便所剩无几。
学不去上了、书念不成了,她和母亲有着相同的境遇,举目无亲、人情冷清,缩在衣柜里,她哪里都不想去。
想过未来吗?
没有。她本来就不对未来存太多幻想,只有那段日子,那段母亲谈恋爱的日子里,她幻想过和他一起生活,幻想过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他,是幸福呵!只不过,幸福匆匆,弹指间,幻灭。
她喜欢他,很喜欢,喜欢到从门缝中望见他的温柔,便觉得温暖窝心,虽然他的温柔并非针对她,可是,足够了。
那夜,他问——要跟我走吗?
说实话,她心动,只不过悲观性格告诉她,跟他走,她的一世将沉沦堕落,守护着一个不爱她的灵魂,战战兢兢于他的恨,这种日子是煎熬。
但在他转身离去的那刻,她后悔了,即便煎熬,她至少保有幻想的幸福,不若现在,没有他、没有幻想、没有薄弱的幸福感。
木门被推开,咿呀声惊扰了小书,抬眼,他从衣柜缝里看向来人。
自从母亲去世后,这里访客不再,垦丁传奇已成过去。当来人转过身来,小书才瞧了仔细,是他,那个温柔男人,那个说起未来便满眼灿烂的姜冠耘,妈妈说过,她看人很准,他是个有肩膀、有担当的男人。
肩膀?担当?
小书没依靠过任何人,她不晓得被保护的滋味,只能凭空想象小鸟依人,是甜蜜?是温馨?还是心悸?她不晓得,只希望他停留久一点,隔着衣柜门板,让她拥有片刻幸福。
走近床沿,冠耘看着凌乱床铺,腐败的气息传来,他皱眉。
曾经,他以为碰上此生的眷恋,她的娇憨、她的天真、她的热情,她不受世事羁绊的性情,在在都让他心醉,没想到,真相揭开,竟是龌龊!
不过七日,他让自己陷入热恋,他将所有八卦斥为无稽,认定是她的美丽引起妒嫉。
他不惜与家人闹翻,为了娶一个年龄比他大的女子,结果却……摇头,他不想承认错误,错误却站在眼前,提醒自己的荒谬。
那日,他们走在海岸边,迎面一个女人冲过来,甩了文沛铃巴掌,匆促间,他把她护在身后。
女人张牙舞爪对文沛铃咆哮:「妳这个不要脸的下贱女人,自己得了脏病还要勾引男人,妳没有男人会死吗?」
愤怒的女人击出拳头,但全数落在他身上。
文沛铃在他身后哭得凄惨,圈搂住他的腰,不断说:「我没有,我不是,我根本不认识妳的男人。」
她哭得悲恸欲绝,哭得他心肠绞碎,当时,他认定一个美丽的女人在乡间生存不易,于是将她娶进门的念头萌起。
没料到那竟是真的,她真的人尽可夫、她真的以下半身赚钱、她真的对他说过无数谎言,精明的姜冠耘竟栽在一个历经世情的女人手心!
冷笑,他嘲讽自己的简单,嘲笑自己被美色所惑,看来他和一般男人没太大差异。
衣柜中,小书发麻的双腿稍稍挪动,声响吸引了冠耘的注意力,他打开衣柜,在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姿势,一个纤细女子,蜷缩住自己。
半晌,她望他、他看她,两人沉默不语。
小书从不敢直视他人,没有衣柜门作掩蔽,她的目光放低。
冠耘看不清她的真面目,只见到两条瘦伶伶的手臂,圈住满是红点的细削双腿,乌黑长发披垂,盖住她的眉眼和半边脸。
缩缩身,衣柜里就这么点大,小书躲不开他的冷冽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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