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净娴忍不住伸手拭去滚落颊边的泪,忆起从前……
躺在铺着雪白床单的病床上,郁净悠原本就显过白的病容更为苍白。
“其实,我没打算要回家的。”
她望着一家人担忧的面容,眼里写着深深的自责。
“尤其从医生的嘴里我知道,癌症是一种很花钱又治不好的病症之后……我不想为了我一个人的病,却拖累了全家人的经济情况。”
“你还把我当成是你妈吗?”听到小女儿的说法,郁母气得忍不住掴了她一个耳光,不过打完后,她忍不住伤心的揽着女儿瘦削的肩膀,悲伤的放声大哭。
“什么叫拖累……我是你妈耶!你有困难回家来找我们帮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竟然把我们排拒在外,我看你根本就没把我们两个老的给放在眼里!”
“不是的!我从来没帮你们做过任何事,甚至还不顾你们的劝阻离家出走……是我先没尽到做女儿的本分,我怎么好意思再回家求你们帮忙。”
郁净悠心疼的拭去母亲颊上滚落的泪珠。“我知道你跟爸都很疼我,也因为知道自己目前的情况,所以,我才更不好意思回来……我宁可希望你们永远记得我活蹦乱跳的样子,而不是看到我现在这个模样,连上个厕所,也都必须倚靠别人帮忙……”
郁净娴轻轻摇头,努力地晃去几欲滴落的眼泪。
“我想,她对你也是抱持着同样的心情吧!因为知道关心她的人会担心,所以才更不愿意让对方见到她生病的模样。”
郁净娴吸吸鼻子,将手上的画册交给田仲骐,声音哽咽的说道:“在医院的时候,我曾经私底下问她恨不恨你,净悠告诉我,她不恨,反而很为以后的你感到忧心。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从她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后,她每天晚上都梦见一个自称是四十五岁的你红着眼眶来看她,然后每天拉着她的手跟她说一大堆将来的事情,甚至到后来只要她一阖上眼,她便能瞧见你出现在她身边……
“我当时以为她是病糊涂了才会这么说,可是她却信誓旦旦的告诉我,说你跟她已经约好了,你会在二十年后的今天来找她,还要我一定要拿这张画给你带回家去……”
田仲骐缓缓的打开已见泛黄的画册,里头仅有一张素描——
画中人物正是他现在这张历尽风霜的老脸!
田仲骐已经不知道自己该相信什么了。
这一切的一切显得那么的玄,但是事实却又摆在眼前,二十年前的郁郁,怎么可能画得出二十年后的他的模样呢?
询问过郁郁的墓地,田仲骐傻愣愣的坐上计程车来到目的地,手里捧着一束香水百合,站在石碑前,一语不发的望着照片里郁郁巧笑倩兮的美丽模样。
“或许是因为一阖眼都能够梦见你的关系吧!不管身体有多痛,净悠一直笑容满脸,甚至最后那几天也一样……”
如果早知道他和郁郁仅剩几年的时间可以相守,当初他还会不会那么急着想要飞黄腾达?
记得他之前曾对郁郁许下承诺,等到他赚钱赚到足以买下一幢小屋、一辆可代步的车子,他便要把他最爱的女人给娶回家,然后再生一堆多到会吓死人的小孩,从此两人就这么幸福快乐的生活。曾几何时,原本单纯的梦想已慢慢变质!甚至到最后,他竟不惜用自己的婚姻来换取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闭上眼睛仔细回想,在年迈的父母双双去世,然后弟弟也在美国结婚生子后,他的人生,竟乏味到找不到一丝生活重心……
飞黄腾达又有何用?他却失去了这辈子惟一最爱的女人!
从口袋里掏出郁郁当年遗留下来的戒指和项链,田仲骐低下头看着它们,不知不觉,豆大的泪滴竟早已化成两行清泪,滴落在手心上的戒指上头。
当年他用针一笔一笔细细刻成的天长地久已快被岁月给消磨掉,而一直视它如珍宝的人儿也已不复存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一只戒指和项链……
亏欠郁郁的,他这辈子再也无法弥补了!
田仲骐终于忍不住跪倒在墓前,忘情的放声大哭……
***
回到台北,田仲骐还是跟往常一样上班、下班,可是江子强却隐隐约约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
总裁不但不像之前那么积极工作,甚至还越来越常帮自己安排假期,而且一休息通常就是两三天,可要说总裁安排到哪里去玩嘛……
又好像没有!
据田宅管家的说法,听说总裁放假总是一个人待在房里睡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或是什么的,常常一睡就是一整天,甚至连吃饭都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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