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量变少了,稀稀落落的,像是虚应故事而已。路上的清洁队员在清扫着一地混乱,清出原本的路面,好大一棵树都被连根拔起,垃圾车上载满了台风留下的纪念品。
这些台风肆虐的画面,过一、两天就会被清除了,然后几个官员出来道声歉,自己记个小过,下个月就再没人记得这场风风雨雨了。
这七个日子就像台风,把可卿的整个生活都搞乱了,但是台风走了,大家又都走出门上班、上课,她也该清醒过来了。
人若只如初相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她回头看看柏升,细细描绘着他的脸部线条,那浓厚的眉、紧闭的嘴唇、看似严肃的眼睛和坚毅的下巴,她都要好好记住,不管现代的人是怎样健忘,她都会记住他和这场台风。
「到了,麻烦停车,谢谢。」可卿对司机说。
司机和柏升都立刻下车搬行李,她却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下车。
他付过了钱,提起较大的行李,问道:「在几楼?」
「七楼。有电梯,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她怕再也伪装不了,还是快点说再见吧!过分拖延的离别,总是教人难受。
「不,我要送妳到家。」他仍坚持着。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这道理他怎么可能不懂?她咬咬下唇,不让哽咽发出,向大楼内走去。
管理员不认识她,要求她拿出磁卡和证件证明,可卿照做了,心底觉得好笑得悲凉。没有人知道她,她也不知道任何人。到哪儿,都是异乡客。
电梯一下子就带他们上了七楼,可卿仍有点无法平静,在皮包里搜寻了两分钟才找到磁卡,刷过磁卡机,门就自动打开了。
「刚搬来,都还很乱。」她先走进门说道。
室内有一股无人居住的特有味道,可卿开了几扇窗户空气才流通了一些。地上满是未拆开的箱子,看来怎么样也不像一个家。
「要喝点什么吗?」她看看冰箱,仅有一瓶香槟酒。只是这时候喝香槟,到底要庆祝什么?或浪漫什么?
「都好。」柏升放不行李,浏览着房间,还不像一个家的样子,他真能就此放开她吗?
可卿找了两个高脚杯,倒出发泡的粉色香槟酒,递给他一杯。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谢谢。」
相视而笑后,是一场沈窒的沈默,不是说好不再说谢谢,只要彼此了解就好?或许那是专属于情人间的默契,现在起他们该学着客套些。
喝着应该是甜甜的香槟,她却尝不到那味觉,她将之归咎于一直好不起来的感冒。
「对了。」她打开皮包,取出六、七张千元钞票。「我差点忘了要还你钱。医药费、交通费、食宿费,还有买衣服的钱,总共多少?」
「不用了。」他想为她做点什么,完全出于自愿,是她改变他的生命,他欠她的更多。
「一定要的,我不想欠你任何东西。」
「可卿,妳明知道我不在乎这个。」他只在乎她能否快乐、平安,能否好好被爱?
「可是我在乎!」她唯一的错是在乎得太多了。
两人一阵推让中,钞票纷纷掉落在地板上。可卿见状,明白自己再也承受不了,再下去只会出丑而已,干脆丢下了皮包,跑进卧房去。
他自己会走的吧,她还是做不到,她送不了他!
人比疏花还寂寞,从此以后,就又是一个人的日子,没关系,其实她早就过惯了,不管恋爱中或失恋中,她都是一个人的。
她站在窗前,眼前尽是蓝天白云,再也看不出一点台风的迹象,可是她的心情要何时才能脱离那暴风圈呢?
几分钟后,柏升从她背后走来,语气迟疑。「可卿……」
「你知道大门在哪儿。」她不得不下逐客令,有些伤痛只适合一个人品尝,无法两人分担。
他坚持走到她面前,望进她湿润的双眼,他不能一走了之,他有个疯狂的想法要告诉她--
「可卿……妳看过一部电影叫『金玉盟』吗?」
「AnAffairtoRemember?」当然,那是她的最爱。但是他提这个做什么?
「就像电影中的男女主角,我们约定一年后再见好吗?」他绞尽脑汁只能想到这主意,他既不能现在就跟她交往,也不舍放开这难得缘分,或许就让时间来告诉他们答案。
她盯着他有一分钟,嗓音干涩。「为什么?给我一个好理由。」
「这七天(44)对我而言不只是台风,更像是龙卷风,一切发生得太迅速也太强烈,我对妳真的动心了,却不能肯定我能不能爱人。就算我现在鼓起勇气,向妳提出交往的要求,也没有自信能给妳完整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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