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很好看,修长而有力,线条优美。以前谢青雯就常嚷嚷,说顾以法有这么大的手、这么长的手指,不拿来弹琴真可惜。而她自己因为自小练琴,手指虽然不短,指尖却圆圆秃秃的,一点美感也没有。
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
就像多年过去,她虽然还不到三十岁,却已经觉得心境好老,简直是个未老先衰的前中年期女人了:可是,看看顾以法--
年少时的飞扬与青涩已经沉淀下来,配上他一直有的那股独特的慵懒,现在的他,散发着低调、却不容忽视的男性魅力。
这是谢青雯从来没想过的。
印象中,这个学长永远都与人保持着安全距离。好像很随和、很无所谓,可是实际上,他用满不在乎的态度、适时的沉默……拒人于千里之外。
今天,她无法忍受那样的保留。
「学长,无论是什么,都请你告诉我。」谢青雯坚决地说:「我相信此刻没有什么是我无法承受的。」
顾以法却突然笑了,「妳这么确定吗?」
他的笑容,从以前就这么懒洋洋的吗?眼眸还闪烁着一点点调皮的光芒?带着惊人的电力?他以前真的是这样的吗?
「柏景翔退伍之后没多久就听说订婚了,也就是和妳。相信这点妳也知道。虽然如此,你们却没有住在一起。妳开始每天到柏家报到,周末还帮忙家具店的生意,可是身为独子的柏景翔却很少回来,只把父母丢给妳照顾,自己却在外面花天酒地,还和别的女人租屋同居。」
闻言,谢青雯霍然转身,眼眸大睁。「什么引你说什么?!」
「根据我的判断,应该就是近年很流行的,所谓的劈腿。」
「是谁在嚼舌根、散布八卦?!」谢青雯的嗓音,虽然尽力压抑,却还是微微发抖。「到底是谁?讲这种鬼话!」
「情报的来源不能透露,这是行规。」顾以法使出惯技,轻轻带过。「不过这只是我这几天访谈之后搜集到的资料,还没有深入调查,妳听过就算了。还是妳比较希望我全部查完后再告诉妳?」
谢青雯摇摇头。她呼吸有些急促,用力咬紧牙关,耳朵里开始嗡嗡作响,一波波恶心欲呕的浪潮淹上来,
可以的,她可以撑过去的,多少年、多少考验都经历过了,这次也一样,她不会被打倒。
「我想听。」好久之后,她才能开口说话。「无论如何,只要有新发展,我都想知道。」
「嗯。」顾以法点头,开始反问:「看妳这么惊讶,难道之前都没有发现什么异状吗?」
谢青雯苦笑。「我不是一个很敏锐的人。学长,你应该知道。」
他当然知道。
顾以法对这件事情,可是有着刻骨铭心的体认。
但是他选择沉默,再度跳过一个议题。
「时间晚了,我该回去了。」谢青雯说。「今天谢谢你,以后如果忙的话,学长可以打我的手机联络,不用这样跑来。太麻烦了。」
「我不信任电话,也不相信任何电子记录或通讯工具。」顾以法说。他把写得密密麻麻的迷你笔记本合起来,放回口袋里。
「为什么?」
「世界上没有绝对安全的通讯方式。现在的监听技术愈来愈发达了,日新月异。」他又耸耸肩。
「我们讲的这些……会牵扯到什么机密吗?」她困惑地问:「有必要这么紧张、神秘?」
「小心一点比较好,这算是我的职业病吧,放心,不用怕太麻烦我,我会把误餐费跟路程补贴都加在一起,到最后一起跟妳算。希望妳到时候看到帐单时,不会当场昏倒。」他说。
语气非常冷静认真,谢青雯却是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绷紧到快断掉的神经,也放松了。
「感觉上,学长,你好像可以让我倾家荡产,果然跟电影演的不一样,电影里的私家侦探都不用收钱,案子查完就消失了,」
回来了,记忆中那个活泼爱笑、笑声好可爱好特殊、讲话很大声的谢青雯,终于回来了。
虽然只有一下下。
他们在距离老公寓至少还有一千公尺的地方分开。下车之际,顾以法把已经冷掉的便当推给她。「妳带回去吧,当消夜吃也好。」
「可是学长你也……」
顾以法摇摇头,无声但坚决地,示意她不要再推辞。
她接过了。
「就算没人问,也要自己记得按时吃饭,知道吗?」
目送那辆毫不起眼的房车没入黑暗,视野中,渐远的红色尾灯突然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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