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相片中的人是谁?”他随口问,瞅眼她。
“我姐姐水菱,红菱的菱。”她淡淡的,将水柔站高的椅子放回梳妆台前。
“她现在——人呢?怎没和你们住一起?”头一次听她提起个家人,他颇意外。
“妈妈说,阿姨到天国和小天使作伴去了,因为他们很寂寞。”水柔细声软语的慢慢说。
“水柔的意思是她……”他错愕不止,犹难置信。
“她死了!”水蓝简短的回答,语气更淡了,显然不愿多谈。但在她刻意回避他炯亮目光的注视下,另有份浓郁的悲愁悄悄自她眼底升起。
“你是说真的!?”他更惊愕了。这女孩看来相当年轻,顶多不过十八、九岁,又非瘦骨嶙峋的病弱样,怎么会……他愈费疑猜了。
“这事能开玩笑吗?”她黯然神伤。
他相信了。望着相片,他再一次谨慎的观望照片中人。她,水菱,留着一头俏丽的短发,双眼灵活慧黠,闪动淘气的光芒,微扬的嘴角挂了个生动的微笑,性情想必是活泼、开朗、乐观无虑!颊上还有两个深陷的酒窝,使她那迷人的笑容显得更加清雅,柔丽而美好。
不知怎的,他觉得这女孩有些熟悉,他是不是曾在某时某地见过她呢?但继之一想,他又有点释怀了。她们是姐妹,他长期与水蓝相处,自然会对她感到眼熟,姐妹俩长得像并不足为奇,他有什么好大惊小怪,心生疑窦的?他暗笑自己蠢的把相片搁回床头矮柜上,注意到另一副相框中,一对情意交笃的中年男女,谅必是她的父母吧!他如是认为,掉头问她:
“你父母呢?既然你姐姐都过世了,你为什么不留在家里照顾双亲,反而搬出来和女儿单独住?”
“如果你失去了双亲,又失去了唯一的姐姐,你不单独一个人住,又能如何呢?”她苍凉的反问,眼底流露的忧郁、萧索更浓烈了。
“喂!你不会是告诉我,他们也……”雷远诧异的叫,不会这么巧,天下最悲惨的死别全叫她碰上了吧?
“你说得没错,早在我姐姐之前,他们已先一步过世了!”回忆往事,是她心上一条永难磨灭的伤痕,成串的泪不滴在面庞,而在心间,苦涩的滋味不是旁人能体会,深刻了解的。
“他们是怎么……”
“车祸,”她平静的开口,一种外表的平静,假象的平静。“在去机场的途中,被一辆酒醉驾驶的华车冲撞,当场死亡了!”从不曾向人轻易透露的过往,为何要说给他听呢?是她一时的心灵脆弱,渴望有人关怀分担吧?
他起步走到她身边,两手搭在她肩上,水蓝轻轻的抬起头,目光与他的相遇了。他深幽的眸底是一片宁谧的温柔,散发出醉人的光芒,他眼神中,只有安详与沉静,细腻与柔情,他望得她那么深那么深,使她满眼满心的愁闷哀悲,都逃不离他用心的捕捉,在他的眼光下无所循逃了!有好几秒钟的时刻,他们就这样默静的两相对望,只以心与心的两相交流。水柔怔怔的张着无邪的大眼望着妈妈和雷叔叔,见他们不说话,她也不敢出声打扰,只懵懂的托起下巴,让小狗熊依偎在怀里,无聊的枯坐着。
“说出来吧!水蓝。别把心事藏在心中,让我也一起分担,好吗?”他鼓励的,企盼着进入她心灵世界,共担喜怒悲欢。
她凄苦的摇了摇头,神色黯郁,眸中掠过一抹凄恻哀绝的无望死寂,令他的心情也随之跌入了无底深渊。
“都过去了,我不想提,你也不需要问。忘了它,当作没听过这件事。”她怕开启伤感的记忆之门。
“水蓝,你在拒绝我的关心!你向来都是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吗?或是我独得荣宠,这特殊待遇只专属我一个人!”他微恼的心浮气躁着,眉端紧紧的攒蹙揪结。
“别说了,我不想又以吵架收场!”她疲乏的揉弄眉心。暂抛这一切烦扰,她回到女儿身畔,柔婉的轻缓说:“水柔,以后再要站高高拿东西时,就叫妈妈来知不知道?妈妈不希望你一不小心摔着了。来,你应该饿了,我们去吃饭,走。”
“好的,妈妈。”水柔顺从的放下小狗熊,和妈妈手牵手的跳下床,在临出房门的前一刻,她嫣然巧笑的回眸对雷远招招手说:“雷叔叔,快来喔!不然水柔一吃光光,你就没有了!”
“好,雷叔叔马上来!”他欣喜的回应,这小女孩,也会逗弄他这大男人呢!跟在他们母女后头,当经过水柔才伫足的门口,他猛然煞住脚步,胸臆略有所感的惊心一动。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呢?他完全明白为何突觉水菱面容熟悉了!她的笑容和水柔很类似,都有个小小的酒窝在颊上增添娇媚,只不过水柔的还很浅,常常若隐若现,不仔细观察是看不出来的!这可怎会呢?水蓝的女儿怎会与水菱长得相似?他凝视水柔,在她笑意柔婉的姣颜上,霍地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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