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蓝惊悸的震动一下,雷远盖住她手背,悄然轻握,发现她面庞已没了血色。
“我从没想过,水菱竟那样懂得隐藏自己的悲恸!那日,在乡间竹林里,她那么无所谓的向我表示,如果我要娶那位千金小姐,尽管放心的去迎娶,她早就有爱人进驻心门,不需要我了!我不相信,说什么也不相信,但是三天后,我接到她寄给我的喜贴,上面印着她和另一个男人的名字。”雷永看了他们一眼,人平静了下来。“虽然如此,我还是无法置信,她会那样残忍,表现得那么决裂,她告诉我,她马上要嫁人了,倘使我还有一点骨气,就不要再来找她,破坏她将有的新生活,她不希望让她丈夫知道我们的过去,最好大家就到此为止,好聚好散。她还说,其实她早想摆脱我了,只是一直苦无机会,如今正好借这理由一拍两散,倒也落得各自清静、互无瓜葛!因为她这番话,我遭逢此生最大的打击!为了不让众人看见我失恋的丑态,我躲到乡下,用烈酒麻醉我的神经,酩酊大醉了三天三夜,接着,我回到台北,接受父亲安排的婚事,娶了我现在的妻子。从此,我遵照诺言,未尝再打扰她。我的事业越做越大,但我的心始终因思念她而空虚着,这就是我和水菱交往的全部故事。”
当他吐尽最后一个字,室内陷入一片长久的沉寂中。水蓝柔肠寸断,为姐姐承受的痛楚悲怜不已。为什么当初不肯讲呢?她是她妹妹,为什么不肯把心事分担一部分出来,两人共担?为什么要独自忍耐酸楚?为什么呢?姐姐!辛酸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咬住唇,不断的吸着鼻子,阻止凄怆的泪河泛滥,滴落在仇人面前。
雷远望着她,很能了解她心底那份悲凉与堆积的苦涩,更能了解她强阻凄恻,按捺泪流的怨愤心态。可他不敢安慰她,他明白,只要他一出声,她一古脑儿的愠怒就会伤及无辜的轰炸他,恼恨他当他大哥面令她失了尊严。因而,他只能全凭一双关怀的眼神寄托他满腔的怜爱,无言情也真。
“水蓝,我可以坦诚,这件事自始至终,我都不知道水菱怀了孩子,她一点也没告诉我!要是当时我晓得水柔的存在,我绝不会弃她于不顾的!”他担保的,急促的说。
“难道她没怀了水柔,你就能弃她于不顾吗?”她动气了,悲愤万状的怒嚷。
“我不是这意思……”雷永结舌了,水蓝锋利的言词使他招架不住,无从应付,他支住额头,疼累万分。“不管有没有孩子,我都会对她负责任的!”
“你所谓的负责任是什么意思?娶她吗?”她讥嘲的。
“是的,我会娶她!”他肯定的,语气笃定。
“包括放弃你的未婚妻、反抗你的家庭、忤逆你父亲的严令吗?你会为她这么做?”她冷眼瞪他,嘴角嘲诮羞侮的扬起。
“我会!”他再一次笃定的回她话。“从来我心底就没辜负她的打算,是她欺骗我她要嫁人……”
“姐姐死了,死无对证,你当然可以这么说——”她不受蛊惑,思绪清醒理智。
“公平点!水蓝!我是爱水菱的!”他受尽冤枉,抗议的叫。
压制多年的怨恨,凝聚多年的愤怼,爆发在这句“爱”语上,水蓝霍然起身,双瞳跳跃着熊熊的火花,恼怒的、激烈的、尖锐的高喊:
“你爱她?!爱她以至于戏弄了她,爱她以至于丢弃了她,爱她以至于任她陷溺绝望深渊,自己娶了别人?你的爱未免太伟大了吧?你难道不清楚,姐姐的个性向来好胜倔强、骄傲独立!你既告诉她你已有婚约,她怎可能还死缠着你,甚至拿腹中的孩子胁迫你、束缚你!你一点都不了解她,凭什么说你爱她!可怜她在最痛苦之际,必须由她和孩子之间选一个时,她竟选择保有你的孩子,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只为一个虚伪寡情、不懂得她的负心汉,值得吗?”伤心的泪水凝注她眼中,每一点每一滴都是最无奈的控诉。“你说你要补偿,你能补偿我一个姐姐吗?你已亏欠她太多,如今,又要把她唯一的孩子夺走!莫非,这就是你补偿的方式?”
她的话深刻的震撼了雷永,好一会儿,他只能坐在那儿,不动、不想,也不说话。良久,他才回过神,目光茫然的瞅着水蓝,哀诉一道无力弥补的伤痕。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做,我以为她是恨我的!我想抚养水柔,也是在尽一位父亲的责任,并不是想夺走她!你该记得,她是我的女儿,我和水菱共同孕育的女儿!”
“是,我很清楚你是水柔的爸爸,一个不配当她父亲的男人!顺便告诉你,今日水柔的心中,有的只是我这个‘妈妈’!不包含你这位没没无闻的‘生父’!希望你不致到她面前嚼什么舌根,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丢下这些话,水蓝转身就走,像阵风快速的卷出大门,留下雷氏兄弟相顾无言,沉默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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