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无法对别人倾吐她惨淡的童年,那几乎等同于要她赤裸示人一般难堪,直到现在,她偶尔仍会质疑,也许是她真的不够好,所以才会得到父亲那样的对待。
这样的想法让她难以忍受,却如鬼魅般挥之不去。
「你还好吧?」见她出现,杨恭平的反应倒一改之前的忧虑,就只是淡淡的问了这么一句。
「很好,我很好。」谢欣菱不敢看他,一方面是羞耻,另一方面是怕在他脸上看见轻视或其它令她难堪的表情。
「没事就好,」他把一盒炒饭推到她面前。「吃吧!」
她并不喜欢吃炒饭,尤其是像这种泛着油光,一看即让人胃口全失的炒饭。但她真的饿了,而且也是为了避免尴尬,所以她拿起筷子埋头猛吃。
「吃慢点,」杨恭平替她倒了杯水。「小心,别噎着了。」
他体贴的举动让她一时之间有些感动。
吃完饭,她将筷子搁下,迟疑了好一会儿后,终于缓缓道:「关于中午那件事……」
「你可以不必解释。」他制止她。「如果你不想讲,就不必讲,你没有义务跟我解释什么。」
哇!这大少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体人意了?
她抬头想揶揄他几句,并说些感激的话,却在目光触及他脸上的三条血痕时楞住了。
「那个……该不会是……」她的杰作吧?
「什么?」
「你脸上那个……」
「喔,这个啊。」他用指尖轻触伤口,脸缩了一下。「没什么,小伤口而已,一下子就会好了。」
「是我抓的吗?」她知道答案绝对是肯定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有点错乱,我以为你是……」察觉自己无意中透露了太多,她立即住了嘴。
他静静的接话,「以为我是谁?」
杨恭平曾经私底下偷偷猜测过,她身上的伤痕到底是怎么来的?有很多种可能,可能是亲人,也有可能是她曾经交往过的亲密爱人。
从她失控的反应看来,那肯定是一段不太愉怏,甚至是非常痛苦的回忆。
谢欣菱没答腔,沉默的坐在原地。
「当我没问好了。」既然那么痛苦,何必逼她回想?
「其实也没什么……」她将长发塞到耳后,尝试着用不在乎的声音道:「我有一个非常严格的父亲,那时候……我可能有点紧张吧……你的态度又很强势,让我有点时空错置。你知道,就是那个……我以为你会伤害我……」
杨恭平眸光一黯。「他打你?」
她迟疑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嗯。」
「你背上那些伤……」难道都是她父亲一手造成的?!天啊!那是什么样的父亲?他无法想象竟有当父亲的会对自己的女儿下这种毒手!
「你怎么知道?!」谢欣菱瞪他。「你偷窥我?!」
他低下头没说话,等于默认。
「但不是故意的。」过了一会儿,他又连忙解释,「是你睡觉的时候,刚好露出了背部的疤痕。」
「算了。」她抓伤了他漂亮的脸蛋,而他发现了她最不欲人知的秘密,就当扯平了吧。「那些都是我爸打的。他从来不会打我的手或脚,因为那样别人会发现,所以他只打我的背。有时候用藤条、有时候用皮带,看哪样东西离他比较近。」
奇异的,一旦承认了自己有一个悲惨的童年,后面细节的描述就变得容易多了。
她喃喃诉说小时候父亲是如何把在军中管理的那一套带回家里,她的母亲因为受不了丈夫把她当成士兵一样使唤操练,很快的便抛夫弃女,离家出走。
她七岁起和父亲两人相依为命,一直到她二十三岁,父亲因为肝癌而去世,在这长达十六年的岁月里,她便是过着这种随时会被痛揍一顿的恐惧生活,也因此学会了一套保护自己的方式。
最后,她喝了口水,下了结论,「虽然他已经死了,但他仍然还在影响我的生活。我想,这辈子应该都不会有什么改变吧。」
结束!她终于说出来了!
谢欣菱倒回椅背,有种瞬间解脱的感觉。
这些事,她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就连她的前室友李美心也不晓得。
现在,他知道了,就某种意义而言,她等于是把最赤裸、最脆弱的自己交到他手中。
她等着他说出一些轻浮的话或是批评什么的,好搞砸这个夜晚,但她没想到,有时候不谙人情世故的大少爷,也是能做出一些很得体的反应的。
他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像是哄着小孩一样,轻拍她的背,喃喃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以你为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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