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不下心海澎湃的潮浪,她冰凉的脸倏地虚软地靠上车窗,泪水,融在雨痕中一滴滴滚落颊畔。
车窗另一边,骤雨占满整扇窗;这一边,她的脸同样眼泪纵横。
「……初云,」紧绷至极的嗓音低低扬起,「你在做什麽?」
看不出来吗?她悲哀地弯了弯唇角,「哭。」
「什、什麽?」
「在哭。」她从包包里抽出纸巾,无力地压了压眼际。
他神情掠过一丝茫然,「可是你……从不哭的。」当然,偶尔会见到她眼中隐隐含泪,但她,从不真正哭出来的……不是吗?
是的,她从来不哭。因为她总命令自己戴上不在乎的面具,因为她总告诉自己要克制软弱的情绪。
可她已经太累了,累到不想假装坚强。
「怀天,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她哑声开口,氤氲的眸直视前方。
「什麽?」
「不要再送我礼物了。」她低声说,「耳环也好,项链也好,不论多小的东西都不要再送我了,更不要想送我房子。」
「可是……」
「你知道吗?其实我收到这些,一点也不高兴。每次你送我礼物,我都觉得好想哭。」
「为什麽?」
为什麽?她哀伤地微笑,「因为我不想要你谢我,更不希罕你的对不起。」她只要他的爱,可借,他偏偏不能给……
「初云……」
「把这些礼物留给你的新女友吧……不,或许我该说旧情人,能跟初恋女友复合,你一定很高兴。」
他不语,默然开著车。
她望著他搁在方向盘上那厚实好看的双手——这双手,曾在无数个夜里拥抱她,虽然他心里真正想拥抱的,也许一直是另一个女人。
她闭了闭眸,「那个袖扣……可以还我吗?」
「什麽袖扣?」
「我去年送你的生日礼物,记得吗?」
「……记得。」他唇角一凛。
「可以还我吗?」她展开眼睑注视他。
分心瞥她一眼,那认真且惆怅的眼神震动了他,他呼吸一窒,半晌说不出话来。
「为什麽……要我还你?」好不容易,他终於问出口。
她定定凝睇他许久,「……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忘了你。」
「什麽?」
「我想忘了你。」她梗著嗓音。
那枚她精心挑选的袖扣,缠上了另一个女人的发,是他背叛她的证据,是自己过分痴傻的证明。
所以她想要回来,提醒自己有多愚蠢。
「……你可以还我吗?」
他没说话,踩下煞车,将跑车停定路旁,然後默默伸手,自西装内袋掏出一枚袖扣。
就是它!
她震惊地望著被他夹在指间的璀璨物体。「怎麽会?」
「我一直带在身上。」他低声道,嘴角扬起的弧度竟似衔著苦涩,「我早知道有一天你会想要回去。」
「为什麽……你会知道?」
他默然,伸手替她收拢垂落鬓边的发绺。
她心跳一停,「怀天?」
「认识你七年,起码对你也该有一点点了解吧?」他淡笑,「不过我还是没想到你会这样发脾气,甚至在我面前哭。」
「我——」
「袖扣还你。」他将袖扣轻轻搁上她掌心,动作温柔得令她心悸。「套装我也会亲自买来赔你,你放心。」
她愕然看他。
「所以别再哭了。」他伸出拇指,缓缓替她揩去颊畔半乾的泪痕,「你很快就会忘了我,在职场上发挥长才,当个快乐单身女郎。」
「那……你呢?」她忍不住凄楚地问,「什麽时候再婚?」
「你当我是傻瓜吗?」他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叹气,「好不容易摆脱一个老爱碎碎念的管家婆,还会笨到让自己再度跳入婚姻的坟墓?」
「你的意思是——」明眸圆睁,「你不打算跟朱依茗结婚?」
「我从没想过要娶她。」
沉稳的宣称比不久前劈至面前的落雷,还要令骆初云不知所措。她瞪视身旁端坐如钟的男人,忽然怀疑自己是否真正了解过他。她搞不懂他。
如果不是为了跟朱依茗结婚,怀天何必要跟她离婚呢?为什麽他要那样祝福她成为一个快乐单身女郎,彷佛离婚对她而言会是莫大的恩惠?
他究竟是为了什麽答应离婚的?
「……麻烦你亲自把那份文件送过来。」电话里,上司一声令下。
「啊,好。」骆初云一凛心神,强迫自己专心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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