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眨眼,迷蒙的眼眸逐渐清澄,却隐隐浮移令人心痛的酸苦。
“……你不希望我等你吗?”
“我不需要。”他答,一面转过身扯落领带,“我现在几乎每天晚上都有应酬,知道家里有个人等门只会令我觉得负担。”
负担?
原来他只觉得她对他的一番心意是让人无法承受的负担?
燕霜凝深吸一口气,墨睫低掩,感觉胸口倏地空落,虚无的感觉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明天有个宴会,你要跟我一同出席,我六点回来接你。”
“宴会?”
“很重要的,关系一件合作案能不能成功。”他简单地说,似乎这样便足以解释一切。
他不希望她等门,却需要她以妻子的身分陪他出席社交宴会?
为什么?
因为虽然在人后他一点也不在乎她的存在,可在人前他必须营造一个事业有成、家庭又和乐的成功男士形象?
是因为这样吧。
那她算什么?一个衬托他形象的道具?
她原来……只是个道具——
一念及此,燕霜凝再也无法压抑排山倒海袭向心头的落寞,她倒回床上,沁凉的脸庞深深埋人柔软的枕间。
颊畔悄然划过两行湿润。
***
她本来决定两人之间就这样了,她不要再挂念他、不再关怀他,不为他等门,更不日日夜夜为他担忧,怕他的身子不堪沉重的工作压力终于累垮。
她本来决定就那么依他,两人在人前做对模范夫妻(11),关起房门却各过各的日子,互不干扰。
她本来决定就那么与他维持相敬如“冰”的婚姻。
她本来那么决定了……
要不是陆父在两人即将结婚周年时乍然辞世的话。
老人就那么走了,走得安详、放心,毫不留恋。
而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忙着应付公司内部的斗争,一个在实验室与医院实习来回奔忙,她这个长媳只得独力挑起葬礼的一切细节。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乍然得知原来陆家兄弟还有个继母陈月英,她自从老人得病后便借口滞留国外不归,直到确定他辞世了才匆忙赶回。
“你这个时候回来干什么?”对她,陆苍麒是毫不客气的,他冷冷讥讽,“急着回来分遗产吗?”
“我有权利得到我应得的那一份。”陈月英毫不退缩,以同样冰冷的态度回应。
“你该死的根本没有权利!”他低吼,烈眸狠狠瞪她,“自从你明知爸爸有病,还借故跟他吵架离家出走那一刻起,你就丧失了你那份该死的权利,明白吗?”
在他怒意逼人的气势下,陈月英终于动摇了,她苍白着脸色,“我跟你爸爸只是意见不合,我没想到……他会就这么走了。”
“你没想到?这一年多来你难不成活在外星球?会没听说爸爸重病的消息?”
“我以为……他只是借故要我回来……”
“而你根本不想回来伺候一个恶心的糟老头是吗?”他讽刺地说,眸光转为冰冷,阴森森地落定眼前年纪比他父亲足足年轻三十多岁的继母。
“总之,我有权利得到我那一份,我相信你爸爸会留给我……”
“他瞎了眼才会留给你!”
可陆父的确留给自己的妻子一份遗产,虽然不多,但足以让陈月英后半生衣食无忧。
而这样的行止似乎令陆苍麒相当愤怒,在律师宣读遗嘱后,如暴风般疯狂地卷至灵堂前。
对着案上陆父的遗照,他咬牙切齿地低吼:“我不会原谅你的,爸爸!绝对不会,永远……不会——”充满愤恨的言语在室内沙哑地回旋,纠葛着燕霜凝一颗不安定的心。
“他为什么会那样?”隐身在门扉后,她悄悄问着身旁跟着她一起匆匆跟来的陆苍鸿。
陆苍鸿不语,只是沉默地摇摇头。
燕霜凝心一扯,虽然他不肯解释,可她却从后者沉重的神情察觉这背后肯定隐藏着令人心痛的过往。
伤感的眸光在陆苍麒身上流连,她痴痴望着他,看着他—拳又一拳、重重捶落桌面,接着,在—阵狂乱的发泄后,身躯忽地一软,跪倒在陆父灵前。
他双手攀着桌缘,脸庞无力地垂落,而肩膀隐隐上下跃动。
他……哭了吗?
突如其来的心痛攫住燕霜凝,她伸手抚住喉间,拼命压抑着意欲奔逸而出的呜咽。
她不相信,一个如他一般骄傲伟岸的男人竟然会哭,他不应该哭的……
“我们的亲生母亲……可以说是因为陈月英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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