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痛苦地捂着双耳,靠在方向盘上,被压到的喇叭发出连续不断的要命尖响。
“海棠,”大卓连忙拉他离开方向盘。“怎么回……”
“我说我听不见就是听不见!别以为用这种方法就可以引起我的注意!”
大卓被他赫然暴出的狂吼吓呆了。
“闭上你的狗嘴!我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我管你什么蒙古格格、什么百年幽魂,全都给我滚!滚!”
海棠暴怒地开门下车,甩上车门的力道震得车内大卓为之一跳。
大卓错愕地缓缓下车,看着海棠对着空无一人的四周愤怒咆哮,自导自演着独脚戏。
“不要拿着铃铛在我耳边甩不停,我受够了这种噪音!”
“我不管铃铛是你他妈的什么陪葬品、不管几百年来没人听见你说话有多委屈,这些统统不关我的事!别再跟我吠个不停!”
“滚!老子这辈子就是不信怪力乱神,就算你辩破了嘴,我一个字也不会信!”
“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三百年来只有我听得见你的声音,你再问也没有用!我还宁可我什么也听不见!”
这下子,脸色发白的变成大卓。他一直静静呆立车边看着海棠发飙,足足飙了快一个小时,才勉强让海棠听见他的声音,劝海棠最好趁傍晚车阵还未堵塞之前下山赶往市区。
车子改由大卓驾驶,但他一点说笑的心情也没有,两人沉默地坐在车内,在动弹不得的中山北路车阵中缓缓地前进。
气氛肃杀,宛若他们正要参加一场丧礼。
“海棠。”塞车塞了半个多小时后,大卓才鼓起勇气。“你还好吗?”
“不好。”
“看得出来。”大卓自己也不太好,吓歪了。“待会到台大医院探视神阪小姐后,你到我家去,我开点镇定剂给你。或许……再排个时间替你重新检查一次。”
他没想到海棠“发病”的症状会这么严重。
“不必,你只要别再提到之前的话题就行。”海棠憔悴地望着璀璨的都会夜景。
“什么话题?”他自己都忘了。
“她……”海棠厌恶地搬了皱眉头。“那个铃儿无法容忍别人藐视她的存在,以及她说的话。一旦
冒犯到她,我就会被整得情绪失控。”
“你就是因此才差点拆了人家外蒙的小饭店?”
“不是差点,是真的毁了整个房间。”
“啊。”早知道就不该搭他便车,现在如同坐在一颗炸弹旁。“你说铃儿无法容忍别人冒犯她,难道她听得见我刚才问你的话?”
“她一直都黏在我身旁。”
“什么?”
海棠微微侧头冷睇大卓,瞟得他浑身发凉。
“她现在正在我们俩之间。”
大卓呆看他许久,直到后方车辆叭声大作,才把车子再往车阵中前移一些些。
“你不是看不见她吗?”
“但我听得见。”
“那刚才在健身房呢,你也一直听见她在聒噪?”
海棠仰头一靠,深深叹息。“对。”
他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承认这种鸟事,但在心理医师面前,想要获得准确的治疗,得先诚实。
“她一直不停地对你说话?”大卓明知此时不宜追问,却仍忍不住刺探。
“她从早说到晚,一直追问我为什么听得见她的声音,只有我入睡的时候才给我片刻安宁。”
“真有良心。”大卓轻笑。
“这是精神分裂的症状吧。”海棠几乎对自己绝望了。
“别太快下结论,这或许只是轻度妄想症而已。”为了安抚老友,大卓只得昧着良心说鬼话。
“你刚才看到的状况,还能称做轻度?”海棠可没那么好哄。
“我想你心里还是很介意自己不得不放弃学业、继承家业的事吧?”大卓缓缓将车往前爬行一些。“在中文研究所几乎到手的博士学位,因为你姑姑一句哀求,就化为泡影,从此投身家族陶瓷事业。”
“这跟我的妄想症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当初没有牺牲自己的理想,继续念下去,你到了外蒙最想做的是什么?”
“考古!”海棠的深沉眼眸霍然闪动活跃的光芒。“我在外蒙待的车车尔勒格正是清代古战场,旧称塔密尔,很多流散的战争史迹都可能在此地得到答案。”
大车无奈一叹。“你还是老样子。”一谈到史料就双眼闪闪发光。
海棠眼中的光芒在剎那间回到现实中,阴沉下来。
“我目前只能做比较粗略的推测。你之所以会听到一位蒙古女孩的唠叨声,或许正是你放弃钻研文史的一种心理补偿。你表面上是为了寻找翘家学生才到外蒙,内心却渴望能趁此机会在外蒙进行历史探索。这份无法完成的心愿,在你心里就化为一名蒙古女孩的形象,不断逼迫你聆听她、面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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