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甩头想要甩脱那不该有的绮思,咏文将锅子里已经卷曲赤焦的培根铲起来,摊在金黄色的蛋上头,和白色的磨菇相映成趣。
昨夜的无眠今他今天一早如被火车辗过般的疲惫,其实他压根儿不必费劲儿去守着泥程,众所周知的,泥大师平生最在乎的两件事,一件是吃,另一桩即是睡。
讲究养生美学的泥程,即使是天塌下来,也得先吃饱睡饱再说。但昨儿个夜里,当咏文踏进泥程房间里时,枯坐在床前地板上发呆的呢程,却使他吓了一大跳。
神容萎靡,喃喃自语着天晓得是哪国话的泥程,凹陷的眼窝和唇畔杂生的胡须,身上是套优闲的朱白套装,此刻骯脏凌乱如咸菜干般地挂在他略微枸楼的矮胖身躯上。
“泥程,你是怎幺回事?这些天跑到哪里去了,也不跟我们联络,你知不知道全台北的人都忙着找你?”坐在泥程面前,咏文开门见山地直指问题核心。
但泥程却宛若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仍然直勾勾地盯着前面,那视线,像是已经飘到九霄云外了。
“泥程!你清醒一点好吗?泥程……”
“完了,全都完蛋了。我从来没有料想到,她竟然是这幺的绝情,我……我……”被咏文猛烈摇晃后,泥程紧紧抓住他的手,相当激动地说得口沫横飞。
“谁?那个他是谁?”
“一切都破灭了。咏文,我这辈子的心血全都完了……其实当初我就该预料到的,只是……只是我太需要她了!那时候的我就像漂在海上等人援救的落海者,只要有一根麦杆,我死命也要抓住!”握住了咏文的手,泥程脸上仍是耶副老顽童般的神态,只是此刻已全被浓郁的焦虑所遮蔽。
深吸了口气,咏文两手搭在泥程双肩上。“泥程,我实在没法子理解你所说的意思;你最好慢慢的从头告诉我,有什幺问题,我会尽力设法帮你解决的。好吗?”
但泥程却发出一阵短促的尖锐笑声。“怎幺帮?你能画出那些充满设计感,又稳稳引导流行的服装画吗?你有办法先预测出下一季的时尚走向吗?”
讶异得说不出话来,咏文往后跌坐在自己的足踝上,他连连摇着头。“我不明白。泥程,你到底在说些什幺?设计服装、引导流行,这……这些不都是你的工作吗?”
黯然地抬起头,泥程欲言又止的畴路了一会儿,然后咬着才地迸出一串话:“没错,那些都是我存在的意义。但是,我已经厌倦总是当在最前头行前锋的人了,我也受不了必须小心翼翼的隐藏起自己的真面目的日子。所以找打算慢慢的淡出这个圈子,但那些虎视沉沉的记者,跟等着顶我位子的人却不肯放过我。他们非得把我给扯下来才甘心!所以,当她愿意把她的作品提供给我”参考“时,我想他没想的就答应了。我一直告诉自己: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但就像饮鸠止渴一样,我却越陷越深!”
将他的话思而想后,又跟在他助理小韩家里所发现的图稿和照片都联想在一起,咏文骇然地盯着他。
“你是说,这些年来你的设计……”
“不错,全都是她的创意。我原只是想参考参考,但是,或许我真的是已经到了江郎才尽的地步,每次见到她画的稿,我的视线就没办法离开那幺优秀的作品。渐渐的,我再也想不出什幺东西,只有一张张的采用她的设计。”苦笑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泥程抬起头,脸上的神情满是落寞凄凉。“可是,我曾经一再的告诉她,等我做完了二十五周年秀,我会宣布退休,把她拱上设计师的位子,但她却拒绝了我!”
“哦,为什幺?”讶异地睁大眼,咏文连连追问。
“因为,因为她想要的不是这个。她……她……”
“那她想要什幺?钱?”想起了那封由报纸剪贴成的勒索,或者说是恐吓信,咏文皱起了眉头。
索然地摇着头,泥程眼底尽是悲哀。“她跟一般女孩子不一样,钱和名气、地位,在她眼里就像狗屎般的不值得去争取。或许,是因为地出身孤苦的关系,她一直很渴望有个健全温暖的家……而这,却是我所不能给她的……”
“慢着,你是说她……难道她不知道你是……”
“她知道,她比谁都清楚。但是她觉得无所谓,她甚至愿意跟我维持有名无实的夫妻名分。”苦恼地以双手撑住额头,泥程语气中有着深沉的无力感。
震惊地坐在那里,过了许久咏文才用力地合上嘴唇,万分艰辛地提出心中的疑惑。“那……你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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