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保,你别闹了!」我好不容易才摆脱太保。
我打开书桌的底层抽屜,把塞在里头的书一本一本地拿出来。那些书在抽屜里蹲了快三年,颜色仍然如新,干净得像刚从印刷厂出厂。
我将它们一本一本摆在书桌上,心中那念头更加明确清晰。为了不辜负阿诺的美意,为了让白花花的报名费被吃得有价值一点,我想我是该好好唸点书。
离联考虽然只剩两个月,但两个月就够了,凭我的聪明才智,想考上随便一所大学绝对没问题。
「对啊!一定没问题!」我抱起波斯悬空转了一圈。
是的,一定没问题。我不是那种软弱的人,不找个人倚靠就活不下去;只要是我下定決心的事,只要我下決心去做,我知道,一定会成功。
这是我对我自己的自负,我对自己有这等的自信。
「喵!」太保又来闹我了。我避开他,冷不防看到摊在桌上那水彩渲染的美丽女孩寂寞伤感的眼神。
摄氏三十九……热恋的温度。
而我的心情霎时降到零下冰点。
很多事情是不能摊开来讲,爱人的心情就是一樁,因为不是每樁爱情的事都能那么地理直气壯。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我拍拍太保。「好好看家,我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我骑着「风速」,迎着风飞也似地滑下坡,抢过第一个黄灯,一路滑洩到城市的底端。
我其实没什么目的,只是想馳騁在风中,像我从前常常那样。结果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城中,远远就看到那座朝天削瘦成塔的通天大楼,像浮球一样浮在整座城市红橙黄绿蓝靛紫的灯影中。
我打算沿着象征这座迷离的城市--「巴比伦的通天塔」绕过一圈后,就回半山腰住的地方。但就在「风速」滑过城中那座热闹的百货大楼时,我不经意地朝来往的人群一瞥,看到了一幀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一晃即逝,我只觉心脏猛然遭了电殛一般。
我几乎是立即煞车追上去,但「风速」还是朝前滑了几尺。车子一停,我立刻跳下车回头追了过去。
四周全是人。即使我刚刚没看花眼,杨冷青大概也早已走远,不知去向。我从第一栋百货大楼底楼找到顶层,再搭电梯下来走出大楼,頹然地坐在广场上。
我对自己一连串失常的举动感到荒唐又荒谬。我到底在做什么?又究竟想做什么?!我不是施美花,杨冷青根本不在意我!
我却像傻瓜一样,盲目地在这里追寻。
我垂低着头,由下斜视着天空,那座通天的塔斜立在我身边,尖尖的塔顶高耸入夜天。
我慢慢起身,踱步到「风速」棲停的地方。车子来来往往,停停放放,而「风速」--不见了。
「风速呢?」我无法相信地瞪着原该停着「风速」的地方喃喃自问。
刚才我丟下「风速」,急急忙忙地冲入人群,连钥匙都没取下来……天啊!我往墙上一靠,几乎痛恨起自己。
我到底在做什么?竟然迷失了自己,丟下最心爱的伙伴。
「我到底在做什么?」我难过地流下泪来。
隔天周末,我继续请假,躲在被窝蒙头大睡。约到中午的时候,我隐约听到咚咚的敲门声。
我住的这顶层不必经过房东家,直接可由外面露天的水泥楼梯出入。反正住有这里的人,从山顶、山腰到半山坡全是违建,建筑形式、设计全是住的人自己随意、自由心证。铁皮、水泥、瓦片,或者鋼筋,爱用什么就用什么。
门外的人不死心地一直咚咚地敲。那人绝不会是房东,如果是房东早就扯着嗓子大叫了。再说,我想了想,这个月的房租、水电费我都已经付了,不到收钱的时候,伟大的房东是不会轻易上来我的地盘的。
门外的人还在咚咚地敲门。我忍无可忍,詛咒了好几声。那些声音咚咚的,简直叫我神经衰弱。
「烦不烦啊!一直敲!告诉你,没人在!」我扯着喉嚨大叫。有时候,太文明实在是很惹人厌。
但那个敲门声还是固执地咚咚地响。
我捲着被跳下床,用力打开门--
「对不起,打扰你了。但美花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所以要我过来看看。」我尚未及出声,映在门口杨冷青的脸先叫我出神楞了一下。
他站在门口,穿着和我一样的襯衫牛仔裤。太保偎在我脚边,湛蓝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杨冷青,且从喉嚨里发出充满敌意的低呜声。看样子他很不欢迎杨冷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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