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了很多事,也忘了很多事.屋子內一片安静,静得太诡异,突地一阵寒冷麻上我心田,猛教我感到一阵战慄.
“妈!”我猛想起妈.她淋了一身湿透,我催她去洗澡,然后就把一切忘记.
我往她房间走去,一缕细微的喘气声由她房中传出来,牵引着我的神经.
“妈!”我快步奔过去.
妈躺在她床上,喘着一口口的热气,半陷入昏迷.
“妈!你怎么了?”我冲到床边.她的身体好汤,发着高烧.
“若水……若水……”发着高烧,半陷入昏迷的妈,口中不断呢喃叫着我.
“妈!”我慌了,哭叫起来:“你等等!我马上叫救护车──”随即到客厅,顫抖的手指却怎么也拨不动.好久,才撼动那条线路.
我冲进雨中,拚命拍叫着阿水嬸家的门.
“阿水嬸!你快起来!我妈她──阿水嬸!”
我又拍又叫,隔一会,里面有了动静,阿水嬸睁着惺忪的双眼来应门.
救护车呼嘯而来.阿水嬸和阿水伯也赶来,看到妈发烧昏迷不醒,叫说:“夭寿啊!今天在工地,看她咳个不停,早叫她休息回家算了,她说是不听,还淋了透天的雨,拚个要死做甚么?你妈她喔,就是歹命!”
救护人员急速将妈抬进救护车,阿水嬸跟着我也上了救护车,一路跟到医院的急允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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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高烧不退,转成急性肺炎,目前医师正在全力抢救中.”匆匆丟下一句话,就赶着走了.
我頹靠在墙上,无声祈求着上苍.
“若水,你别担心,你妈不会有事的!”阿水嬸过来安慰我,但妈的身体情況本来就不好,她又没有好好休息过──“阿水嬸!”我悲痛难抑,哭了出来.
上苍啊上苍,请你──请你──
但是,妈还是没挨过那天晚上.
***
出殯那天,我彷彿在远远、疏落的人群后,看到一身黑衣的江潮远.
阴雨霏霏,而我只茫茫.
百日后,听说他跟宋佳琪又一同赴了欧洲.
我没有再见过他.妈的死,让我心灰意冷,心死情疲,所有的爱都已经过去,所有的青春也都烟消云散.
我不再祈求上苍,我恨这片不语的天.
除夕前一天,连明彥蓦然出现眼前,也许感染了我的伤和痛,他的眼神也掩了一层落寞.
“我明天就要离开.清晨的班机,先来向你辞行.”我们从尘埃中走过,踏着斑駁的足跡.
“是吗?”我想笑,但笑不出来.“先祝你一路顺风.”
他看着我,欲言无从.叹一声,说:“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以后?我默然摇头.我没想到那么远的事.
他又看着我,问道:“你不想去见他吗?”
他?我愣了一下,又摇头.
“跟我已没有关系了.”
一切都无所谓了.所有的爱都已过去,终将会成为往事,然后,慢慢泛黄褪逝,越去越远,终至不留任何痕跡.
连明彥落寞的容颜叠穿我沉痛的眼神.默默与我相对,在做无言的告别,却又突然地开口,声音暗哑.
“跟我一起走吧.”
我不确定我听到的.抬头望着他;缓缓垂下眼.
“你还是──”他低了低头,笑得落寞.抬望远方,再落下孤寂的眼神对着我.“他人在巴黎.”
然后转身背开,离去的背影在说,这一去就不再回头.天涯四方的那种寂寞.
苍天漠漠.我不再仰头.
过了一段时间,我收到一张直飞巴的单程机票,透着天空蓝的封箋,上头没有落款.我怔望着那片蓝颜色,望着它化成一片苍穹,将我埋葬进里头.
我已经无力再仰对青空了.繁华事散遂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
二十四岁的春天,我开始相亲,想寻找一个家,紮筑一个巢,如种子般落地生根.我赶走一次又一次的晚餐,面对一个又一个的陌生;我微笑地对着每一张探询的容颜,耐心地倾听一遍遍可能的地久天长.我总是笑,又笑,擦着厚厚的粉,抹红红的胭脂.
我只是想寻求一个倚靠,一个累了可以让我休枕的臂膀.
我已经忘了当年所有的梦;忘了我想离开这座城市的渴盼.我只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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