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我可以跟他相处得很好的!”我提高声音打断班贝的话,站起来说:“你找我来就为了这件事?我很忙,没有其他的事的话,我要回去了.”
“等等!”她比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听我把话说完.我不知道你在固执甚么,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发神经地挑上李成发那个乏味木头,我们好歹同学了那么多年,听我一句真心话,若水,你跟李成发真的不适合!”
我叹口气,坐下来.
“他不听音乐,不读诗,没甚么不良嗜好,看起来又老实可靠,有甚么不好?”
“我没说他不好,而是说‘不适合’.”
“哪点不适合了?”我瞪着班贝.
她回瞪我,狡猾的眼光在探窥我的內心.
“你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才对吧!”口气试探,态度却很武断.
我狠狠再瞪她一眼,抿紧了嘴不说话.
“你不必这样瞪我,我剖心掏肺,对你仁至义尽,你当真不听话,以后后悔的人是你自己.”
烦死了!我又站起来,不耐地丟给她一句:“你真罗嗦耶!我要回去了.”
“等等!反正我快下班了,你再坐会,我们一起吃晚饭.”她将我拉住,打定主意想烦死我.
“班贝,你饒了我行不行?”我知道她真的是一片好意,也相信她所谓的“旁观者清”,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坚持了.巫山云实在太遥迢了;地球与月球,永远隔着那三十八万四千公里遥.
“别摆出一张苦瓜脸,我甚么都不罗嗦,行了吧?”班贝悻然白我一眼,拉我走出办公室.
经过編輯部,几个女孩散坐着.有的在聊天,有的在看报纸,尽耗着等下班,班贝不小心碰到桌上摺放的报纸,报纸摊落下来,礙到我眼前.我将报纸捡起来放好,无心一瞥,恍恍似乎看到了宋佳琪的名字.
猛然顿住脚步,回身抓起报纸.艺文版上方正刊着宋佳琪巧笑倩兮的照片,美丽的笑颜傍偎着一个高鼻樑,深眼的外国人.标题赫然写着:鋼琴师的情人.小标题上说明,旅居欧洲知名鋼琴家宋佳琪,偕德藉新婚夫婿返国.
德藉新婚夫婿?怎么会这样?究竟是怎么回事?江潮远呢?
我抓着报纸的手,不禁在顫抖.
对于我的顫抖,报纸上没有任何回应.整段敘述祇短短说明新郎是宋佳琪在德国萊比錫大学学习时所认识,是德国知名的音乐家;和宋佳琪此次返国将停留多久及演奏会的演出日期,时间等等.
“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我喃喃地.
“怎么了?”班贝奇怪地回头.
我失神地看着她,缓缓摇头.
“对不起,班贝,我突然觉得不太舒服,想先回去──”身上的血液彷彿倒流,逆着经脈,导令我走火入魔般的失心与冰冷苍白.
“看你一脸苍白,好像真的不太舒服的样子,好吧!今天就算了.”班贝也不为难,担心地看着我.“你自己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吗?要不要我送你?”
我一直摇头,祇是摇头,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失魂落魄地飘荡出去.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那样?江潮远呢?江潮远在哪里?
为什么他甚么都不说?甚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
我茫然地在街上飘浮,喃喃地一直在问为什么.我想见他,亲口问他,问他为什么──茫然跌撞走到那幢房子时,整个天已经黑.灯光闃暗,黑夜祇有我在徘徊.我使劲地敲着门,门內始终死寂没有回应.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死心,一直一直拍着门,喃喃地问着为什么.
为什么他甚么都不说?相逢那时,为什么他甚么都不告诉我?他明知道我一直在看着他;过尽千帆,我的心里一直祇有他──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不能爱我?
“为什么……”我喃喃流下泪.哀哀地,死寂的夜,始终回我一空沉默,也无言.
泪流尽了,心也跟着空了.我頹萎在门前台阶,悲不禁的相思苦涩.风不知道是从哪一个方向吹,吹得我满心凌散混乱,我站在全世界的屋顶,毫无遮蔽依偎,而全世界同时都下着雨.淋过了我脸庞,下着雨的我的泪.
“回答我啊……为什么……为什么你甚么都不告诉我……”我仰起脸,无力地吶喊.夜的深沉,暗空的荒冥,毫无怜憫地把回音都吞噬.
我想见他,想亲口问他,頹萎在门前台阶,等着他的身影出现,等待到让自己成为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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