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语双,你怎么能送我这麽好的礼物—葛雷哥!天!你一定花了很多钱!太浪费了,你的旅费是你辛苦打工存的啊!」
「只要妈妈喜欢,我就开心了!」语双笑哈哈道,「放心吧!比起小翎那些华而不实的香水、马靴啦,我宁愿多扛几只木瓶子回来,复制的,贵不到哪儿去。」
「妈,」语双看著母亲道,「我明天就去看爸爸,希望有天我也能在那里看到你,我们一家人……再像小时候一样,好不好?」
「……」冷蔷怔怔地看著她,似被割去喉咙般.只能无言地点点头。
有些时候,相见真的不如不见———
虽是仲夏尾巴,但山谷间已有袭人的寒意,语双罩著毛线外套行走在暮霭沉沉的小径上,自从多年前她的父亲杜隽逸调到山上的林园工作後,她也爱上这与世隔绝的生活,当然,她来此地的目的除了探望父亲外,还为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骆风哥哥!」语双跨越栅栏,向山坡另一边的骆风呼喊。
骆风看到她了,扬扬手跟她打招呼,不一会儿,长手长脚的骆风已向她跑来。格子衬衫,洗得泛白的牛仔裤,领口翻毛的外套,厚底靴,他永远是这麽一袭简单却吸引人的打扮,脸上也永远是那麽和气而温暖.当他沐著朝阳向语双跑来时,几乎今人产生错觉,以为看到了年轻俊美的卫斯居正策马奔向一袭绿衣的郝思嘉。
「我的公主!」他一向如此称呼她。「又想到山上来体会古人的生活了?难怪你爸一大早就嚷著晚上要加菜原来是他的宝贝女儿要来了。」
「什么宝贝女儿?我可不是娇娇女呢!」语双笑著拿狗尾巴草搔他痒。「我可是一个人单枪匹马跑到西班牙玩,也马上就要到台北去工作了,你别再把我当作小女孩啦!」最後一句语双是故意说的。
「哦!去了西班牙一趟有什麽收获啊?」骆风仍一派事不关己状「看到了你心目中的神——高迪的作品了吧,讲点心得来听听。」
於是,骆风跟她由高迪那举世侧目的独特建筑,谈到法国那座经典建筑——形状像一顶修女帽子的廊厢教堂,他有条有理的分析建筑师柯此意的现代主义风格,自由的平面、流动的空间……这就是语双无法不崇拜他的主因之一。按理,骆风这位国立大学毕业的森林遗传学硕士,自退役後即到山上来工作,几年下来几乎是与世隔绝了,但不论语双跟他谈什麽,他几乎是无所不知,举凡文学、戏剧、音乐……甚而时尚的趋势,骆风都自有一番精辟的见解。语双十七岁就认识他了,他几乎是语双私人的百科全书兼心理医生,永远可以解笞她各式各样的问题.
「你知道吗?」她像小女孩般的说。「坦白说,要一个人到台北去工作,我真的有些害怕,我一向就不是八面玲珑、善於处理人际关系的人,念书时就有这方面的困扰,对我而言,念书作学问要比这问题容易得多了。」
「每个人都要经历这一阶段的,」骆风定定地看著她。「语双,是你必须去适应这个社会,而不是社会大众来适应你,你已经长大了,懂得为自己负责了,我希望你能认认真真的规画自己的人生。」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要能像你这样就好了.我倒宁愿留在山上陪爸爸做林场内的工作。」
「那是你偶尔来住个两、三天才这么说的,要是让你在这待一个月以上,保证你不疯掉才怪.」骆风笑道。「上次语翎来还自告奋勇的代我管理牧场,才一个下午的工夫,她竟然间到追著母牛到处跑!把我们的母牛都吓出尿来,她啊,就差没放火烧山了!」骆风笑著摇摇头「疯丫头!」
「有你陪著我爸,我真是放心多了,谢谢你!」语双暖暖地看著他。
「谢什麽?园长的身体好得很根本不需要人担心,不过我还真是老少咸宜、童叟无欺呢!」骆风笑著自我解嘲,「只要你记得有空回来看看他,陪陪他一、两天你爸就很开心了。」
「会的,我会常回来看爸的,」语双注视著他,「我眷恋这里的一切——还有人!」
骆风却轻巧地起身,不著痕迹地避开话外之意。「走吧!我已经闻到烤牛肉的美味了,你爸一定烧了整桌好菜在等我们。」
***
是夜,杜隽逸为语双煮了桌丰盛的晚餐,和骆风三人开了坛陈年好酒对酌著。杜隽逸是个温文儒雅的中年绅士,人如其名,自有一股仙风道骨的化外气质,席间的他妙语如珠地和女儿、得意高徒——骆风,侃侃而谈。面对著这麽完美、把自己捧在手心上的父亲,语双若非明白母亲对自己的挚爱,及她那外冷内热的艺术家脾气还真无法谅解母亲为何无法和父亲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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