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活向来很规律的,不是吗?
鲜活的星子和月芒描画出他的轮廓,此刻的余克俭,不若白日里的冷淡拘谨,显得优雅闲散多了。他略嫌白皙的外形,她心里不禁浮起一个有些不伦不类、却非常切题的形容词——活像一只随时会碎掉的玉盘子。
“我睡觉前想先到院子里散散步。”余克俭换了个姿势,可是仍然蹲在她身旁。“这一区停电吗?可是我的床头灯是亮的。”
若不是笃定了他早就睡得不省人事,她哪敢胆大包天,把全屋子里里外外关得跟停电一样?如果碰破了他的宝贝金身一点皮,余老夫人那里就难交代了。
“不是的……嗯……”她支支吾吾的,紧得得不得了。
“那是后头鱼池旁的观景石,怎么跑到前院来?”他的目光又移转到她身旁的大石头。
“呃……”因为白天坐在浅荫下纳凉兼看书,身旁有块石头放饮料比较便。她苦着一张脸想。
奇怪!他平常深居简出,跟个“良家妇女”没两样,今晚怎地兴致如此之好,什么事都要管?
“我们把它搬回去吧!害其他工人无意间踢到就不好了。”他起身就要去搬。
“不行!”衣丝碧慌忙喝止。
“为什么?”
这还要问吗?他这身细皮白肉,哪里搬得动那么大一颗石头?如果在她面前出糗,害她忍不住笑出来怎么办?她的薪水已经很微薄了,禁不起往下扣。
“因为……”她努力地想。
“因为?”
他又露出那副直勾勾注视法了。两个多月前到书房里找他谈电话密码的事,他也是以同样严肃的眼神凝注她,害她紧张得差些儿心脏病发作。
瞧他一张脸正经八百的,两只瞳人儿一瞬不瞬盯着她,仿佛她正要发表的是什么国际商业重要演说。
难道这种“直勾勾注视法”只是一种惯性?
她脑子里仿佛有根筋“铮”地弹了一声,嘴巴突然自动冒出一句——
“因为石头里面有一个小男孩。”
咦?她在扯什么?她连忙捂着嘴巴。
“真的?”他讶然的深眸瞠圆了。
“真的。”她不及细想,叽哩咕噜往下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叫艾洛南的菲律宾小男孩,捕到一只树上的麻雀,把麻雀带回家养在一个大罐子里。
“有一天他和朋友跑出去玩,奶奶一回到家看见罐子里的麻雀,以为是孙子捕回来给她加菜的,就把麻雀煮来吃掉……”
“一只麻雀长不了多少肉。”他认真指出。
衣丝碧顿了一顿。
“总之奶奶就是把它吃掉了。”
“嗯。”他领首,非常尊重原著精神。
“艾洛南回家之后,发现奶奶把他的宠物吃掉了,好伤心好伤心,转身跑进林子里哭泣。他一直跑、一直跑,直到累倒在路边为止;这时,路旁正好有一颗大石头,于是他哭着说:‘石头啊石头,张开你的嘴,把我吃掉吧!’”
“结果石头就真的张开嘴把他吃掉了?”他严肃地问。
“对。”她用同样慎重的表情点头。“到了晚上,艾洛南一直没有回家,奶奶很着急,便跑进森林里找他。她一路喊着孙子的名字,经过那颗人石头时,石头忽然说:‘艾洛南在这里!’奶奶问:‘在哪里?’石头又回答:‘在这里。’”
“可是奶奶就是找不到艾洛南,最后,她只好放弃了,自己回家了。”
“那艾洛南呢?”
“他就住在石头里。”她指了指前方的石头。“从此以后,只要有人搬动大石头,里头的小男孩就会被摇得七荤八素。”
故事完毕。
他盯住石头。
世界一片寂静。
“那么。”半晌,他终于宣布,“就让石头留在原位吧!”
唔……衣丝碧火速把眼光移向另外一个方向。
“你还好吗?”
她点点头,还是不敢转过来。天啊!快忍不住了!
“你抖得很厉害。”
我知道,那是因为我现在很痛苦……
铃!铃!铃!
屋于里突然响起救命的电话铃,她一骨碌跳起来。
“我去接。”然后飞快钻进屋子里。
离开他视线的那一刹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实在太好笑了!天下怎么会有这种人?她只要想到他一脸审慎地瞠着那块大石头,然后作出郑重的决定:那就让它留下来吧!——上帝,他不会是当真了吧?
“噢!我的肚子好痛……”衣丝碧笑出了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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