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皮小妞(20)

2025-03-05 评论


“你在台北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难道还想回去投靠那些一表三千里的远亲?”

“我……”她被问住了。

“算了吧!倘若人家真的有心收容你,又怎会放任你沦落在违章建筑里讨生活。”他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美梦。

“我……我可以去……我……”她表情渐渐茫然起来。

“那间铁皮小屋,这会儿只怕已被成平地了,你还能回到哪里去?”

两人陷入沉默。

是呀!她家在哪里?天下之大,竟然没一处她苏倚月落脚的住所!

两道透明的清泉悄悄滑下苍白如雪的玉颊,而她自己却浑然未觉。

自她长记性开始,生离死别的情景便不断在她生命中上演。先是母邞漪G去,而且父亲经年累月的离家奔波,即使侥幸在家看见他,父女俩也往往生疏得不知该说些什么。然后父亲去世不到三年,相依为命的王嫂也撒手人寰。

同样是双十年华的芳龄,当其他女孩子为了漂亮衣服和“男朋友不理我”而烦心的时候,她却必须为生活的现实而打拼。

她为何该独自做这么多?她也有权利享受青春岁月呀!

她的父母呢?朋友呢?亲戚呢?

事到临头,竟然只有父亲的宿敌愿意收容她。

“我可以打工赚钱,想法子……想法子养活自己……”哀伤染红了眼眶,与黑夜的霜雾融合成一体。

“倚月……”齐霖忽然懊悔不已。她只是一个小女孩,而他却不断以残酷的现实来击溃她,这算什么跟什么?“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觉得有必要让你明白自己目前的处境──”

“哇……”她猛地号哭出来。

“倚月──”齐霖被她哭慌了手脚。“别这样,你不要哭嘛!”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三年以来,她第一次放任自己的感伤流泄。所有的坚强防卫、以愤怒作为掩饰的盔甲,尽数拆卸下来,将她隐藏良好的痛楚赤裸裸地暴露在荒野间。

“妈──爸──王嫂──你们在哪里?”她放声哭叫着。

“嘘!”他轻轻地踏前一步,将发颤的娇小身躯拥进怀里。

“我……我一张开眼睛,他们就不见了……每个人都不见了,哇──”放纵的泪水湿了他的前襟,也软了他的心房。

他亲吻着她的头顶,柔细的发丝搔闹他的鼻端,仿佛刚出生的雏鸟软毛。

“不会的……不会再有人平白消失的。”

“你骗我,你骗我──”

悲怆的哭声在夜风中回响着清彻的音符,他无助地试图阻止她的泪意,每一声劝慰却引出更加丰沛的泄洪量。

头痛呀!齐霖只好倚着吉普车身,任她畅情哭喊。

而一份不知名的和煦情愫,在难以察觉的步调中,取代了寒风的萧凉──

今年的冬天,应该会比较温暖吧?“喂,不要,把你的毒手拿开,好痛──啊!”惨叫声贯彻齐家的前屋后院,外加茶园和仓库。

“吵死人了!”

房门嘎一声打开,老医生提着医疗箱离开危险地带,食指不忘塞进耳朵里,隔绝噪音公害。

“医生,她没事吧?”齐母主动迎上去。

“任何病患在打针的时候能和医师缠斗,而且发出激烈的惨叫声,通常不至于有太大的问题。”医师的诊断结果一针见血。

“她打了几针?”齐霖的眼眸漾出希望的火花。

“两针。”

“两针‘而已’?”他摇头的神情充满遗憾。早知道就让她多吹十分钟的冷风。

“我听见了!”房里传来病人威势十足的诅咒,“类人猿,我和你誓不两立!”

倚月气得咬牙切齿。听听他的口气!幸灾乐祸的调调与电视上泯灭天良的刻薄老板有什么不同。

“你们两个别吵啦!”齐母拖着儿子进入病人的闺房。

“倚月,你最好安静休养几天,不过依据我对你有限的了解,你安分躺在病床上的机率微乎其微,所以我已经替你找好消磨时间的事情。”充当和事佬的同时不忘提出合乎天地至理的观察结论。“来,儿子,给你!”

齐霖被母亲强压着坐在床沿,愣愣地接过厚重的高中数学参考书。

“干什么?”他拒绝念睡前故事给你听,天知道他是全世界最缺乏耐心的保姆。

“倚月说她明年要重考大学,你趁她卧病在床的时间帮她补习一下。”齐母拍拍儿子的肩膀,对他的头脑很有信心。

“妈,我不行啦!”他弹跳起来。

“我也认为他不行。”倚月难得和他有意见相同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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