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繁红绝对不能搬进来。」王鑫义正辞严地声明私有主权。
「为什么﹖」风师叔有些不悦。
总经理室内只有一处办公桌位﹐而它不巧正属于他王大爷。
「因为那处桌位已经由我盘踞八年了。」他耐心地劝导老人家改过向善。
「这样呀……」风师叔考虑半晌。「反正你已经坐了八年﹐风景也该看惯了﹐换个人坐坐看应该无妨吧﹖堂堂男子汉﹐何苦跟妇道人家争位子坐呢﹖」
王鑫又想扯头发了。为何与两位奇人异士纠缠十分钟﹐便能引生劳心劳力工作十小时的效果﹖
繁红自头至尾杵在他身后﹐一径拿她那双亮晶晶的美眸冲着两个男生瞧。他的心火蓦地从无名深处奔烧而出。
「我的小姐﹐你倒是说说话呀﹗」在她附近﹐他发型的整齐度向来维持不到六十分钟。
繁红顺从地开启金口。
「风师叔﹐不坐那里。」娟丽的缎发随着颔首的动作在肩上起舞。
「为什么﹖」风师叔更不爽快了。「你干嘛要听从这小子的意见﹖」
一转眼就让他从「少年耶」降格为「这小子」。
王鑫本来打算反驳老道士一句「因为她靠我赏饭吃」﹐可是转念又想﹐这等夹缠不清的难题顶好交由两位同道中人去解决。
「桌子太丑了。」繁红朝他的橡木大书桌颦起娥眉。
王鑫差点被食道里的半口面呛到。
「会吗﹖」风师叔马上从现实观点跳脱到审美眼光。「也对﹐那张四脚怪物着实骇人了一些。少年耶﹗你心胸狭窄我不怪你﹐但是眼光跟着短浅就是你的不对了。」
「那张橡木桌是我曾租父的遗物﹐当年花了偌大的心血才订造出来……」一肚子辩驳的言词同时灌上他的声带﹐王鑫猛地口吃了。
慢慢慢﹗他这是在干什么﹖何必向两个不相干的人解释这张租传书桌对「森尧企业」的意义﹖他是「大」老板呀﹗大老板最大的地方﹐就是他毋需向任何人解释自己的罪行﹗
罪行﹖
要命﹗这回他合上眼﹐默默计数到三十。
「风先生﹐时间不早了。」当机立断﹐赶人要紧。「您好像赶着赴下一场约会﹐而本公司下午的工作时间也即将展开﹐您是不是应该上路了﹖」
「没关系﹐我可以趁便帮你们瞧瞧其它房间……」
「繁红﹐送客。」他的微笑已经阴成灰黑色。「然后到我办公室来报到﹐我有几件要事想和你沟通一下。」
「难得我今天顺道过来……」
喀咚﹗门扉充满自制力地掩上。访客喋喋不休的轰炸立时被隔离在听力范围之外。
倘若继续和他们牵缠下去﹐他一定会抓狂﹗一定会。
王鑫颓然跌坐回「太丑」的橡木桌后头。
莫怪孔老夫子会流传下千古名言「物以类聚」。果真如此﹗繁红身旁的人彷佛全数不能以常道来理解。
他们俩有必要进行谨慎的沟通。下回她再有机会引介某位奇人进入「森尧商业大楼」之前﹐务必得提早半年知会他一声。
「回来了。」五分钟后﹐俏生生的倩影闪进他舔伤的区域。
王鑫仰起无力的脑袋。
然后﹐胸腔再度狂揪一下。
她浅漾着纤柔的笑靥﹐暴露在外的脸庞、肌肤几近透明﹐像煞一具活色生香的水晶娃娃。
「生人勿近﹐切记﹐生人勿近……」他念经似的提醒自己。
繁红有些纳闷。上司大人经常在她面前叨喃生人、活人的句子﹐但是他们俩认识至今﹐应该称得上「熟人」吧﹖
「已经算熟人了。」她提出自己的看法。
「你──」王鑫额头上浮起一条明显的青筋。「你﹗你──」
他再也控制不住了﹐正义之师的英姿蓦然刮扫到她正前方﹐企图以居高临下的优势胁迫她。
她柔柔地仰着头。
根本没用﹗这女人哪里将他的迫近放在眼眶内﹗
「你──」他紧紧箍住她清弱难胜的肩胛骨。「你为什么──那位先生──我──」
千头万绪一下子全蹦出来﹐不知从何处咒念起。
话说回来﹐他凭什么干涉繁红呢﹖且甭提「森尧企业」一向以开明的作风取胜﹐即使公司文化偏向保守调子﹐主管也没权力限制员工不得会见访客。他想指责她什么﹖他又能指责她什么﹖
闷堆在胸口的乱句化为一摊瘀血﹐咕嘟流回呛烟的大动脉。
「风师叔吗﹖」她好象弄懂了王鑫的意思。「好﹐我去叫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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