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辈子,却只是他的三年而已。
「乖,我和父亲已经约好了中午在家里碰面,现在一定要出发了。等我好吗?」
「等多久?你自己也不能肯定会不会回来,我何必等你?」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总之,我现在得下山了,随你爱信不信。」
这是他最后一句对她说的话。
「是你自己要离开的……」她心碎地躺在他怀里,「我让你离开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她的声音沙哑,然后她才知道,原来方才她不停的说,积压了数年的怒与怨,同时激放出来,几乎哭尽了眼泪,也说干了喉咙。
而他完全不切断,只是抱着她,摇晃她,亲吻她,任她攻击谩骂,任她吐尽心头的恨。
「爱一个人为什么这么痛苦?我不要再爱了。」她闭上眼眸。
「不行!」他严苛地抗议。
她觉得好累,全身仿佛虚脱一般,无力再抵御。蝴蝶般的细吻落在她的眼睫,吻去她的泪。
「我们是属于彼此的,即使隔着千山万水,我仍然设法与你重遇,不要再把我关在你的心门以外。」
「是你自己要离开的……」她吸进他的气味,听进他的低语,身体被他环绕,整个人从里而外被包覆着。
「告诉我,我曾是个怎样的男人。我刚上山时,对你好吗?」
「你对谁都不好,成天像生着闷气。」她喃喃道。
「我们是如何认识的?」他低喑的嗓音如催眠一般,将她引领回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在天色全黑的鬼林里,她无助害怕,只能蜷在阴冷的树洞中,听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声响,期待有人能找到她。忽而间,树林深处,有一道朝自己踢踏而来的步伐。
「我迷路了,你找到了我……」
那只宽大的掌拨开树丛,朝她伸出,伴随一个简单的字:「来。」于是,她便跟他走了,千山万水都跟他走,直到现在……
「我试着从不相干的角度来揣想,七年前那个郎云出现在清泉村时,是怀着如何的心情。」他的眼神深思而悠远。「他为了一个我还没弄清楚的原因,和他的父亲吵翻,从报纸上看到父亲说他已经变成植物人,这种彻底的决裂,让他充满愤怒。他需要时间想清楚,所以躲进了一个小山村里,却在那里找到命定的爱人。」
「你从一开始就骗我……」
「或许等他发现自己投入得太深时,已经骑虎难下了。」他吻她发尾一下。「小姐,从我所见,你也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所以一切是我的错了?」她捶他一拳。
「我只是就事论事!」他无辜地揉揉胸口。「嘿!我不是在替这家伙找借口,人爱得越深,就会越怕失去,他一开始做了很笨的事,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收尾。」
「所以干脆一走了之是吗?」
「我不相信他的离去是永久的,否则他也不会在多年之后,在已经对你毫无记忆的情况下,仍然受到强烈的吸引。」他温柔地凝视她。「无论如何我可以肯定,我绝不可能放弃你,四年前与四年后都一样。」
「所以你才找那个律师来欺负人?到了最后你都不放过我。」
「你说得对,我永远不会放过你。」他的声音底下藏着钢铁般的意志。
天知道她的壳是多么坚硬!一个男人能用的方法他都用过了,温柔的,激烈的,肉体的,精神上的,每一次好不容易把她挖出来,她总是躲回去藏得越深。天,这样想来,他突然有点同情几年前不敢向她吐实的那个「张国强」。
「我讨厌你的律师!从没看过这么蹩脚又不专业的家伙,还有全世界最可怕的穿著品味!除了印地安人的电影,我一辈子没看过男人扎麻花辫!我讨厌他,你叫他走远一点。」她越想越气,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重发起来。
蹩脚和不专业?可怕的穿著品味?这是他印象中那个读书机器,台大法律系毕业、芝加哥大学法学院学位、同时是出了名的不务正业兼花心俊美浪荡子的安可仰?不知道那家伙自己又加了什么料,郎云叹气。
「好,我把他辞掉,以后我们都不要理他。还有呢?」
「还有,不是每个人都希罕你们郎家的钱,你可以叫他拿着你的财产清单去跳淡水河!」
「财产清单?该死的,那个混蛋究竟是怎么跟你说的?」他早该知道,绝对不可以信任姓安的痞子!
「他说你……」她用力想撑起来,眼前却一阵头晕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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