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范’就好,不必加上先生。我只是您的雇佣。”他迷死人的微微一笑。“我的财务状况并不富裕,只供得起临摹的字画,最好叶夫人有认识的人愿意出让。”鱼网洒下海。双丝闻言顿了一顿,仿佛待欲说些什么,却又停口。
“呃……买卖字画的事情,彭先生了解得比较透彻,你应该询问他才对。”他指向身旁的男伴,虽说彭槐安已成了她未婚夫,但“彭先生”三字叫顺口,无论如何也改不过来。
“抱歉,我很少接触仿字或仿画。”彭槐安冷嘲道。没钱就认命,不用学文人名士附庸风雅。
范孤鸿眼芒一闪。黄老头有言在先,所以他并不意外叶夫人规避的态度,若想让叶家释出任何一幅艺作,势必得耗费几许心力。他只是好奇,为何叶家女人紧紧扣住那些不值钱的仿字画?
身旁突然响起一声长叹。
他反手扭转维箴的脸庞,和她面面相望。“你在想什么?”
这女人动不动就叹气,只差没面对西北边张开嘴巴,喝点风、吃些雨,咳两口血,偶尔林黛玉葬花。
他的举动唤回维箴飘荡的灵魂。萌萌和继母大人已经很习惯她的怪异,而她也很习惯人家“习惯”她的灰色,偏生他总像看不惯似的,不按牌理出牌地介入她的愁云惨雾里。
“宠辱若惊,夫复何言?唉!”她摇头晃脑的叹息。
当场三个人都听不懂她在讲什么。
她这样的症状到底维持多久了?范孤鸿啼笑皆非。
“走走走!陪我出去买今天晚餐的材料。”他看不下去了。
“唉!”维箴再长吁一声,乖乖的被他拉起身,往门外走。
屋外人间,长空一色,流云聚散沉浮,活脱脱是人世间悲欢离合的写照。秋阳正艳,却扬不起她心头的轻盈快意。来往的车阵犹如彩绳,牵续起已知的现在,和未知的他乡。
“唉!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她浅声低吟。
“你想吃梅干扣肉还是卤蹄膀?”
“我要吃什锦面。”她深深叹息。
真难为了她,不同的话题还可以维持相同的低调。范孤鸿实在很怀疑她活在哪个八股时代。
反正她这副死样子他也看惯了,婉言开导也没用,不如等她自己挣脱愁云惨雾,省得他浪费唇舌。
于是他主动引路,走向斜前方的小公园,拉着她坐在一张石椅上,任凭维箴去长吁短叹,伤春悲秋,他自顾自地享受和煦的午后秋风。
前方几公尺,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在荡秋千,先用惊慑的眼光瞄瞄他,最后落在维箴身上,似乎因为他的存在而迟疑,打不定主意是否应该接近他们。
“那个小鬼好像认识你。”他顶高维箴下巴,让他注视正前方。
“强强!”她终于曙光乍现,绽出温暖的笑颜。“强强和他爸爸刚搬来不久,他爸爸最近调职到附近的国中教书。”
小男孩受到她的鼓舞,再犹疑地瞄他一眼,终于鼓起勇气,羞怯的接近两人。
“阿姨。”强强偎近她那一侧,怯生生地打量他的神色后,终于补上一句:“叔叔。”
“嗯。”范孤鸿的态度很冷淡。他并不特别喜欢小孩,也很少和这个年龄层的人类相处。
维箴就截然不同了。看得出她是那种视儿童如天使的典型女性。
“强强,你怎么一个人在公园玩,你爸爸呢?”她认识强强个把月,好像不曾见过他和其他小朋友玩在一起。
“爸爸星期日下午值班。”小男生害羞的回答,眼角忍不住一直偷瞄范孤鸿。
他被觑瞄得莫名其妙,逮着机会,突然侧头和小男生四目相交个正着。
范孤鸿自认长相并不吓人,或许狂放了一点,但无论如何也构不上“吓到小孩”的程度,可小男生的反应却强烈得让他开始自我怀疑。
强强被他一看,小身体重重一震,眼中浮现惊措慌乱的神色,整张小脸霍地躲到维箴背后。
“范!”维箴怒斥他。
“我又怎么了?”他不过是随便瞄了小鬼一眼,又做错了什么?
“强强,别理他,阿姨陪你玩。”她安慰性质地抚触小男生的头。
“不要!我要回家了。”强强突然跳开一大步,头也不回地跑开。
范孤鸿紧盯着远去的瘦弱背影,脑中有一个念头隐约被牵动。
“你哦!老是喜欢欺负小狗和小孩。”维箴跳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斥责他。
“小姐言重了。”他又好气又好笑。喜欢小孩又没奖品可拿,他哪来这等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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