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之后,他固定会钻进室温宜人的书房,嘴角叼衔一根烟,手中拎着一罐海尼根,整张脸埋进报纸后头,顺便倾听她阅读古哲典籍之余,嘀嘀咕咕发表他的意见。他们俩的生活作息自然而然调整为相符的频率;各自拥有私人的理事空间,却又密切的分享着彼此的交集。
性格使然,造成家里的另外两位成员鲜少能捺着性子听完她的意见,每每谈着谈着,总会有人——通常是萌萌——中途切入,要求她长话短说。其实她并不饶舌爱言啊!长话若能短说,她当然也乐意省些心力,可是有些见解实在省略不得,发言人也很无可奈何。或许,她轻易的敞开心门,接迎范孤鸿成为一份子,一半由于他漫不在乎之际展现出来的耐心吧!
“萌萌,”她细声细气的讲情。“你别看范外表粗里粗气的,其实他做起事情既精细又俐落,现今时代,高级又廉价的理家人才简直可遇而不可求。你才刚回家,还未见识到他的手段,倘若今晚仓卒做下辞退他的决定,另日难免会后悔。古人有言:‘论才审用,不知象不可。’举凡选用人才、发掘贤能之时,英明的君主会等到亲眼目睹了对方的实际表现,再不断言,所以你……”
当家大人劲酷的冷眸盯凝在她唇上,顺利中止了两片红唇的蠕动。
“你急什么?我有说我不雇用他吗?”淡然的语音一如萌萌此刻的情态。
维箴霎时被震慑得乖乖的。
她是向老天爷借了胆吗?竟敢正面与萌萌争锋,纵观昔时,如此失了敬意的举止可从未发生过。无论如何,萌萌那头她万万惹不起,顶好找个机会从范孤鸿这一边下手。她得开导开导他顺风转舵的哲学。年头变了,当此之时,直来直往的人性通常落不得好下场。
“没事不要拉长脸吓小孩,划下道儿来吧。”范孤鸿懒洋洋的睨望大当家的一眼。
“喂!”维箴亲到他身侧,拼命拧他腋下,传送私语密码。她早就交代过不准对萌萌无礼的,这家伙显然没背好“不贰过”的座右铭。“不错嘛!你们俩挺相依为命的。”萌萌凉凉的弹了弹手指甲。每回觑见她脸色一凝,继姊躲都来不及了,哪来的胆子挺身而出、仗义执言。看样子她必须重新估量“万宝路男人”的斤两。
“那当然,我们是好哥儿们嘛!”他狡黠地瞟送维箴一记秋波。“对不对?”
天哪!总有一天他会死无葬身之地,她只希望届时自己来得及替他收尸。
“既然维箴拼命坦护你,我继续刁难下去反倒显得不通情理。”精打细算的光芒盘踞了萌萌的锐眼。“月薪两万五,供膳宿,干不干?”
台币两万五折全美金才一千出头,他用来剔牙都嫌钞标太薄了些。
“你剥削外劳啊?”
“没错。而且你方才打我两拳,本月份的薪俸倒扣五千元,服不服?”
“哈哈。”他失声笑出来。“那我让你揍四拳,你倒贴我一万块好了。”
“哎呀!我明明叫你不要乱讲话。”维箴索性掩住他的口,叮叮咚咚的替他点头。“服服服。萌萌,他服了。”
只要不辞退人,一切好谈。
“我看你改行当他经纪人算了。”萌萌睨她一眼。“你们自个儿慢慢吃宵夜,品味风雨孤雏的美感吧!我回房睡了。范先生,明天一早请把你的履历表搁在书房,我想仔细瞻仰一下你的丰功伟业。”
“好好好,我明天一早就帮他把表格打好……”热切的接词被妹妹冷眼一瞪,重又退化成蚊子鸣。
她偶尔仿效一下继母大人的热心公益,难道也犯法?
范孤鸿实在搞不过她们母女俩,见了那劳啥子“萌萌”比孤魂鬼撞上判官更破胆,也不过就黄毛丫头一个,她们有什么好战战兢兢的?!“干什么啊!畏畏缩缩的。你给我争气点,否则明天早上我在你的炒蛋里头放葱花。”
“嘘——”萌萌还没走上楼梯呢!他不想活了。维箴斜上偷瞄妹妹的举动,幸好,萌萌只是轻不溜丢的哼了一声,懒得再开堂重审。
说时迟、那时快,叶家的勇猛英犬从女主人房里蹁出来吃宵夜,乍然睐见灯火通明的客厅,终于警觉到在它甜憩,不明情况降临它的管辖疆域。
“汪!汪汪!”苏格拉底狂吠着冲下来,一眼瞄见它最崇拜的小主人回营了。“呜——汪,汪汪,汪汪。”转而叫得甜诋谄媚。
后知后觉!范孤鸿忍不住摇头。叶家怎么会收养这种百无一用的宠物,拿来炖汤喝都嫌肉质不鲜美。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凌淑芬
范孤鸿
高维箴
奇特
爆笑
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