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倾容凄然笑道:“想报仇便报吧,何必压着。” 说完,便将头往后微仰,露出白皙细长的脖颈,耿封尘仅存的一点理智终于被吞噬干净,脑海中似乎有人在嘶吼:杀了他!杀了他!给灵儿报仇!那少女惨死的模样在眼前若隐若现,午夜梦回的那声声惊叫再一次响起,震耳欲聋。“救救我!”“救救我!”“容哥!我求你!”耿封尘再次伸出手,使出全身力气,死死掐住穆倾容细嫩的脖颈 ,穆倾容仰着头,内心一片清明,竟是从未有过的平静。等了十年,终于等到这一刻了。穆倾容嘴角溢出一抹凄凉绝然的笑,带着解脱般的欣然,缓缓闭上了双眼。十年了,该结束了……穆倾容在心中叹息。
耿易赶过来的时候,正好见了这惊天一幕,连想都未想,耿易提着剑便朝耿封尘刺过来,穆倾容陡然睁开双眼,用内力将耿封尘挥开,耿易的剑,就这般硬生生的刺进了穆倾容的身体里。耿易愣了愣,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待看清楚穆倾容肩下冒出来的血时,耿易颤抖着松开了手,盯着那白衣上越来越刺目越扩越大的鲜红,语无伦次地喃喃道:“不是这样的……我本来……对不起……我真的……”
穆倾容将剑毫不留情一把拔出,随手往边上一扔,才轻轻一笑道:“耿易,这一剑原本是我欠你的,以后你就会明白,你这一剑,刺浅了,所以你不必内疚,这是我该得的。” 耿易拼命摇着头,眼泪哗哗的流了一脸。
耿封尘待反应过来时,早已踉踉跄跄冲到穆倾容身边,一把横抱起穆倾容,往药堂一路跑去。
穆倾容叹道:“你……”
耿封尘粗暴地将穆倾容的话打断,恨声道:“你闭嘴!”
穆倾容继续叹道:“你真该再补一剑,如此,我们便都解脱了。”
耿封尘哑着声音道:“我叫你闭嘴!”
穆倾容无力的闭上眼睛,心中一片苍凉 。
耿封尘抱着穆倾容,一脚将药堂的木门踢开,小心翼翼地将穆倾容轻放在榻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扯动穆倾容的伤口,又一言不发,转身出了药堂,心急火燎地将问心拉了进来。
问心起初见耿封尘脸色十分难看,心中暗自存疑,被拉进药堂见了一身是血的穆倾容时,着实是大吃一惊。
“谷主这是怎么了?” 问心惊道。穆倾容动了动嘴唇,实在不知该如何说起。
耿封尘声音沙哑,虚脱无力道:“赶紧给治治吧。”
耿封尘像害怕见到那一团晕开的血迹,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起初的疯狂暴怒像一阵疾风似 的席卷而过,此刻,心中只剩暴风过后的狼藉荒凉。
问心将穆倾容的伤口简单处理包扎了一下,见二人神色有异,便一句不问,收拾好东西出了门,关门的那一刻,问心在心中叹道:“好在伤口不深,不然凭这些日子所学,还真不知该如何处理。”
药堂此刻只剩这两人,却谁都没开口说话,一时间,药堂里静的有些可怕。穆倾容早不知在心里叹了多少回气,一提衣摆便准备下床回碧潭。耿封尘见状,默不作声走过去,一弯腰,便要再次将穆倾容横抱而起。穆倾容一拦手,轻轻道:“不用,我自己来。”
耿封尘终于看了看穆倾容,见他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耿封尘终是没忍住,冷声道:“你当真是不要命……” 然而话一出口才发现,声音还是有些抖。
穆倾容叹息一声,眸子里越来越暗,耿封尘心中一痛,却再不敢言语,再多说一字,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境,便又要瓦解。
穆倾容忍着心中悲痛,轻声道:“阿尘,让我再看你一眼罢……”
耿封尘垂着眼,隐去满目疮痍,指尖摸上耳后,一点点,撕开脸上已可乱真的□□。
穆倾容缓缓伸出手来,像濒死的垂垂老者,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抚上耿封尘的眉,一路向下,再抚上他的侧脸,随着轮廓,停在他的下巴上。这个人依旧是记忆中的样子,又似乎不像,十年的沉淀,让这个人早已脱胎换骨,没了当年的青涩稚嫩,却又保留了当年的影子,如今这样一张成熟的脸庞,更具魅惑,穆倾容只看一眼,便甘心在这眼神中溺死。
耿封尘内心荒芜,连眉眼都失了生机。他自知,此一刻之后,再不愿面对的都要面对,少年时的温情种种,早已如清风不可追,却是连药林谷此前平淡,也是指尖流沙,再不能有了。
穆倾容略显吃力的起身,耿封尘几乎本能的想要去扶,却见穆倾容已经转了身,在床榻旁边的柜子上,打开了抽屉,又从抽屉中拿出一方小木盒,打开来递到耿封尘面前,只见木盒中静静躺着两粒药丸,耿封尘取出其中一颗,道:“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