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答应了莫一动手,这四周又皆是对方的眼线,贴身放在胸口位置的匕首成了块烫手山芋,烙得莫二口干舌燥。
然而不等莫二思量妥当,藏身在大殿里的杀手,便显了身。
不算多也算不上太少,八个黑衣人将洗显团团围住。
个个手握尖刀。闪着寒气的刀刃让莫二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
洗显气定神闲,依旧坐定不动,左手将扶手敲得叮叮作响,仔细听甚至能分辨出几声曲调,哪怕其中夹杂着不少杂音,莫二依旧听出了一曲不成调的《十面埋伏》。
于此同时,他右手握紧了马鞭。
双方对峙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没有一个人动弹,大殿里静得连一声稍重的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
刚刚被洗显抽了一鞭的小太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惊醒了一屋子的人。
洗显先发夺人,跃起的同时一脚踹翻了座椅。
长鞭随之荡开,宛如波浪,层层荡开,看似柔弱平静,但其下蕴含了万钧之力,所到之处摧朽拉枯,被鞭子扫到的八人,脖子上皆多了一条红线。
“嘭”的一声,齐齐倒地,扬起了一屋子的尘土。
“你也要杀我?”洗显又恢复了起初的吊儿郎当,歪着头,睨了莫二一眼。
紫衣公子哥负手立于地当中,逆着阳光,叫莫二看不起他面上的表情。
莫二这人惜命,既然已经隐隐约约察出对方起了杀意,又岂会不赔上笑脸:“你说哪的话,若是刚刚没我的提醒,你哪来的机会站在这儿耍威风。”
洗显噗嗤一下子笑了出声:“你可真好逗,我不就吓吓你,看你脸白得都快赶得上小翠了。”
“小翠是?”
“怡红院的姑娘。”
怡红院是番禹城最大的烟花之地。
莫二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几欲滴血。
“这是又怎么了?”洗显直觉敏锐,也就眨眼的功夫就发现不对,但又找不到郁结所在:“我不就是跟你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罢了,我都没怨你要杀我,你倒好,先给我甩脸子看。”
莫二想到前年除夕夜,宫奴作践他,排得戏折子里,他不就是大□□生的小□□,那时能忍下去的气,此时又涌了上来,搁在心头,原来整个番禹城都是这样看他,与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子能放在一起比较。
莫二冷哼了一声,几乎是口不择言:“甩脸子,我哪来的脸敢跟洗大公子甩脸子。不就是个贱人生的杂种罢了,谁能给我这么大的脸。”
洗显被这顿抢白搞得一脸懵逼。
想来想去也没弄清莫二生气的点,但是内宫的太监那一个不是人精,今日这出戏演砸了,他们的一条贱命就握在了洗显手中。
因此年纪稍略大些的太监,哆哆嗦嗦来到洗显身前,小声道:“大公子拿一个烟花之地出身的贱女子和二王子比较,二王子自然是要生气的。”
老太监猜到了莫二生气的点也算侥幸。
他话说得暧昧十足,应该是被刚才洗显的一番话给误导了,以为莫二是在争风吃醋。
洗显常在河边走,也有几分识人听声的本事,一时间,也被激出了一张大红脸,看莫二也不是,不看莫二也不是。
“不是……我只是……只是……”这般断断续续正好印证了老太监的猜想,他们俩关系暧昧算是在内宫坐实了。
“你不是什么!你不是!”莫二已经懒得纠正他和洗显的关系了。
被吼得一愣一愣的洗显,明显有些不可思议,随即便觉得自己想多了,莫二这般看得通透又置身事外的人,能对谁有有意思,不由得笑了出来:“小翠那丫头肤色黑,又觉着黑着不好看,每每见人都抹上一张大白脸,那脂粉厚的都跟墙腻子有得一拼了。”
八成是小翠那张大白脸浮现在了洗显眼前,他笑得话都讲不利索了。
莫二愣了一下,也笑了出声。虽说洗显话没讲完,但是这其中的意思他也捉摸了出来,这家伙怕是在嘲笑他刚刚被吓得脸白的和小翠那张墙腻子脸有得一拼。
“你不知道,她觉得太白显得没精气神,又在两腮涂上了胭脂,红红地两大块。”
这又是在打趣莫二刚刚气红了脸。
莫二挑眉,做痛心疾首状:“万万没想到,洗大公子已经沦落至此,真真是白惜了洗大公子的花容月貌,不能佳人在怀也就罢了,还要上演一出美人和野兽。可惜!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