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板摇了摇头,对站在一旁的“人”说道:“我实在于心不忍,你来想办法让屠酒公子开口,他不说,你就自己跳下火炉吧。”
那“人”步伐僵硬地走了过来,从这以后,鞭打声不绝于耳,可屠酒只有几次从牙缝中发出了微乎其微的轻哼,皮开肉绽,暗红的血液流出,布料黏在新鲜的伤口上摩擦着,他的衣裳,就是这样一层一层染上了血红色。
为了活命,那“人”每一鞭的力道都残忍无比,竟然如刀般锋利,有一处陷入了皮肉抽出后,白花花的骨头裸露了一块,我的太阳穴直抽抽,可他仅仅是额角出了许多虚汗,眼眶发红,血丝遍布。
“他”没有手软亦没有停止,我的心跟着鞭打声跳动。
我突然生出了一种冲动,将屠酒的锁链打开,带着他从这里逃出去,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想要他命的是苏十三。
天黑到天亮,屠酒已经昏过去好几次了,鞭打他的“人”在天亮以后就乖乖跳了火炉,毫不犹豫。
你看,苏十三就是有这种本事。
我悄悄走近屠酒。
“小少爷,天冷了,披件衣裳吧。”
他垂着脑袋,虚弱无比,干裂的唇轻轻开启:“谢谢周叔,我不冷,还是给我尝尝醉生梦死吧。”
我犹豫了,他的嗓子有伤,烈酒入喉一定会很痛,可这是他被关以来第一次想我提要求,我轻轻拿起了苏老板留在这里的一坛酒,放在屠酒的唇边扬起。
他果然痛得闭起了眼,流下泪来。
我想说些什么,可我看见他笑了,弯弯的双眼更显得别具风情,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灰白死寂的一张脸,好久没像现在这般灵动了。
我想,我如今算是重新认识我的屠酒少爷了。
思绪被敲打声拉回到现在,是烂柯拿着竹竿走了下来,他跛了一只脚,每天拿着竹竿敲敲这敲敲那,未见其人先闻竹声。
这时候天已经全都黑了下来,地窖的光线很不好,全靠着墙壁上的几盏油灯发出微弱光芒,烂柯又点了几盏,火光明晃晃的映在墙壁上,屠酒的影子落在上面。
烂柯指着屠酒肩上的干净衣服,数落道:“为何给他披这个?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我有些愤懑,不过是披了件衣裳,苏十三至于这么不依不饶嘛,可想到他曾徒手摘下人家眼球时的场景,我又缩了缩脖子,乖乖给拿了下来。
刚刚取下衣裳就在墙上看到多出来的人影,那是苏老板的影子,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将心提到嗓子眼,默默走到了一边,为自己的懦弱感到羞耻,如此胆小,怎会生出带走屠酒的想法?
许是他之前实在可怜的缘故吧。
今夜苏老板面色不善,来了还是直接走向屠酒,这次他抓着屠酒后脑的头发,强逼着他看着自己,脸上的笑意维持不住了,狰狞着脸问:“是什么?到底是什么!我当真会要你痛不欲生!”
不用问也知道,他又失败了,没有屠酒他根本不可能成功。
屠酒不曾畏惧,半合着眼,看着他说:“我屠酒在这世上孑然一身,已经什么都不怕了,你如何要我痛不欲生?”
“还真是个硬骨头,没有人让你在乎?你什么都不畏惧?”
苏老板发出了令人脊背发凉的笑容,他亲了亲屠酒的耳廓,低低的声音说:“不如我不折磨你了,我让你快活,你曾说过喜欢我,我找男人伺候你,伺候得你什么时候满意了,你就乖乖告诉我,如何啊?”
他像是为这个提议感到兴奋,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这个畜生!
我气得浑身发抖,他怎么可以这么做!这可是为他做了二百个棺材,为他害了二百个百姓,还对他一片真心的小少爷啊……
烂柯也攥紧了拳头,可是我们都没做出什么,因为我们都清楚,这里是地狱,走到哪里都是地狱,就算到了别的镇,别的城,也不过是从一个地狱到了另一个地狱。
屠酒的眼珠子动了动,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十三,随后又垂下了头,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指尖原本就破烂的皮肉,被他用指甲掐出了更深的伤口,一滴浓稠的血液落在地上。
好在苏十三并没有这么做,只是用指尖拨开了屠酒黏在脸颊的长发,轻柔地摸了摸他的脸,叹息。
“阿酒,你怎么就不肯听话呢?”
屠酒不再说话,死灰一般。
过了许久,苏十三“啊”了一声,又道:“我知道了,你其实不肯让别的男人伺候你,你在生我的气,是不是?是我错了,你莫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