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虔之轻轻拍她的肩,哄周婉心道:“和离就和离,娘不想跟他过,就不过了。”
周婉心点头:“到了夯州,你替我写一封和离书,我要,我要进宫……”
周婉心说着说着,便精神不济,靠在宋虔之的臂弯里,手松开来。
宋虔之一手托住周婉心的腰,扶她躺下,拉起被子为他娘盖好,坐在榻边,眼圈忍不住红了,呼吸之间,鼻腔里的酸楚令他眼中泛起泪光。他伸手摸周婉心宛如稚童的睡颜,只有睡着时,周婉心是安静又平和的。
他的手摸到周婉心全白的鬓角,那些发丝像一根根钢刺,扎得宋虔之手指弹跳起来,蜷起了手掌,掌中仍觉得痛。
这晚京城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且风大,吹得人遍体生寒。
宋虔之来到院中树下,将母亲的贴身婢女叫出来,问她自己不在家中时都发生了什么。
那婢女先只是哭,哽咽地说:“小姐整日无法入眠,奴婢只有按杜医正吩咐,在她水中放了些安神药粉。早知少爷今日来,不该放那药……”
宋虔之摆摆手:“让母亲多睡一会,你没有做错。”他掏出手帕来。
婢女拭去泪珠,小心地瞅宋虔之,见少爷确实没有生气,通红的鼻翼急促呼吸数次,平静下来。
宋虔之淡道:“外面那个女人被带进来了?”
“本是老夫人让重孙认祖归宗,开祠堂过后,除夕那天夜里,小姐身子见好,便说到正堂坐坐。好说歹说,小姐也不肯就在房里休息,到了守岁的堂屋里,不仅老夫人在,外面那个也在,与老夫人有说有笑的。老爷抱着他的宝贝长孙,一家人和乐融融,哪儿还有我们小姐立锥之地。”婢女语气带出了恨意,“小姐的病,半是那年小产落下的病根,半是这些年老夫人给她的气受,这么避着躲着,想不到侯爷今年直接将外宅接了回来,与老夫人一堂过节。少爷走前,老爷就已将与外宅生的儿子带回来,现在……现在只当没有我们小姐这个人了。”说着婢女嘤嘤地哭起来,极力压抑着哭声。
“别哭了。”宋虔之道。
婢女收了声。
“在母亲面前,不要哭丧着脸。”
“我知道,在小姐面前我们这些下人不能哭。可小姐这样,让人看着心里难受。”
宋虔之长吁一口气,白气在空中化开,杳无踪迹,他的眼随之眯成一条线。
“大夫说只要平安熬过这个冬天,母亲身子就会大好。你们悉心照看着,千万不能出差错。”宋虔之没有多说,让婢女先进去。
拜月、瞻星走了过来,瞻星将一个手炉塞进宋虔之掌中。
“少爷不要太难过了。”拜月劝道。
“这下少爷回来了,正好给夫人好好出一出这口恶气,您不在府中,那野种得意得要上天去了。不过程阳少爷倒是不爱搭理他,他几次三番去找程阳少爷出去吃酒,都吃了闭门羹,脸色好看得很。”瞻星幸灾乐祸地笑道。
宋程阳是宋虔之三叔的儿子,离开京城前见过一面。是个聪明人。宋虔之深深吸了口气,将胸中那口闷气呼出,摸着手炉,觉得没那么冷了。
“那个女人接回来,有什么说法没有?”宋虔之转身,问拜月。
“这没有,只是住在府上……”
瞻星抢白道:“和侯爷住在一起。”
拜月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得瞪瞻星。
宋虔之冷笑道:“很好。”
回到房中,看到陆观好奇地在看他的书架,手里捏着一卷书在翻看。一星昏黄的灯照着,宋虔之一身的冰冷都被驱散不少,打起精神问道:“在看什么?”
陆观捏着书的一边,晃了晃,让宋虔之看封皮。
竟是本小说,还是一本,艳|情小说。
陆观突然反应过来不妥,脸色大不自在,解释道:“这么短时间,看不了什么,随便拿的。”
宋虔之心情好了点,让婢女收拾东西,带着陆观去泡澡。
他家的澡房有个大水池子,是前年修的,水烧得有点烫,宋虔之一入水就忍不住嗷嗷嗷地叫了一声。
陆观从身后抱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低沉,就像是直接从胸膛里发出。
周身泡得暖洋洋的,宋虔之脖子肩膀都烫得发红,身后又靠着陆观滑滑的皮肤,一时四肢百骸都是懒,一动也不想动。
陆观低头亲宋虔之的耳朵,低声问:“你娘身体好吗?”